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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千夜蹙眉想起刚才见过的孙梁,那种顽固子弟干出什么离谱的事情他都不觉得奇怪,这分明就是以迷药控制了安西节度使孙弘宇,然后将安西四镇的兵权偷梁换柱的给了雷公默,只是这种事情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不是长久之计才对,雷公默怎么说也是在温兆钦手下干了很多年,他应该很清楚自己一旦败露就会引来周围几十万大军的围剿,他不可能长此以往的享福下去!
除非……一个更加恐怖的想法在萧千夜脑中冒起,他丢下孙弘宇在屋内仔细的翻找起来,果然很快就在书桌上的文牒里找到了猜测的东西,又快速取出崔修明的密信对比了一下,咬牙低道:“阿潇,你看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印章,这是准备配合魔教联手西域什么国家举兵攻占敦煌了,难怪雷公默胆敢如此目中无人,他早就有叛变投敌之心了!”
“这是……什么文字啊?”云潇拿着两封信疑惑不解,萧千夜摇摇头,抓着她的胳膊道,“客栈那个杂役在哪?他是温兆钦的旧部,又在敦煌多年,他肯定认识。”
“嗯,他说会在城外的石窟附近等我。”云潇一刻也不敢耽搁,指了一个方向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去。
:圣女
敦煌城外十几里的地方有一个破旧的小石窟,两个女人昏迷不醒的倒在地上,客栈的杂役将从她们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小心的放在一边,她们都带着圣女戒,胸口上纹着象征身份的火焰图腾,除了那枚魔教的圣火令,还有几个奇怪的药罐药囊,想起魔教惯用的那些迷药,他也不敢擅自打开赶紧单独摆在了另一边,没过一会云潇拉着萧千夜匆忙回来了,杂役面上一喜,对她拱手作揖,没等他开口就被云潇摆手打断,将刚才的信件塞到了他手里催促的问道:“快别整这些客套的东西了,我们从孙大人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奇怪的信,你快看看是哪一国的文字。”
杂役立马接过去,一眼脸色就如惊弓之鸟瞬间惨白,低道:“我只知道这是回纥的文字,不过具体内容也看不懂,孙大人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回纥的信件?”
“回纥?”云潇托腮想了想,对这些陌生的称呼并不了解,杂役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事情立刻走到昏迷的女人面前重新翻看检查起她的那枚圣火令,果然是如他所料和维丽雅的微有不同,他对两人招了招手,指着圣火令背后唯一的差别解释道,“魔教的总坛在波斯,据说是五百年前忽然发迹,现在其势力发展早就遍布了西域和漠北诸国,尤其是回纥和突厥,几十年前就已经是魔教在外最大的分坛所在地,这妖女是回纥来的,她和维丽雅不太一样。”
云潇看着两个昏迷的女人,容貌上确实有着明显的种族差异,但她们的服饰以及携带的信物又看不出区别,只能追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圣女其实有两种,一种是由教王亲自从年幼的少女中挑选,和圣童一起在波斯总坛接受洗礼之后成为‘神’的化身,成年后作为使者出使各国讲义传教,比如维丽雅,她用的那些古怪的妖法就是那里学来的,还有另外一种,是魔教势力渗入各国之后,拉拢蛊惑其皇室王族将魔教立为国教建立分坛,各国为表衷心,会让身份高贵的公主接掌圣女一职,虽然武学造诣未必在行,但身份极高备受尊重,并且只听从教王一人差遣,这家伙的圣火令上带着回纥王族的图腾,定是那边的圣女了。”
“回纥的公主跑到敦煌来了?”萧千夜认真思考着其中关联,杂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语调都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公子,我叫桑奇,是温将军麾下一个普通的战士,因为和大小姐有些交情,所以曾经听她说起过关于魔教的一些过往,回纥这些年俨然成为魔教最大的支持者,据说连教王都曾离开波斯总坛亲自拜访,这位圣女的加封仪式也是由他亲自主持,这种时候妖女忽然跑来和维丽雅会和,难道是回纥有所企图?”
不说萧千夜其实也想到了一起,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一眼神色,然后同时扭头望向云潇:“她们被你打晕的,能弄醒不?”
“我哪知道她们这么不经打……”云潇尴尬的咧了咧嘴,握着自己的拳头小声辩解,“我身上有伤,火种其实不太能很好的控制,万一不小心烧了整个圣殿岂不是自找麻烦?而且我想她们怎么着也是堂堂魔教的圣女,所以下手是重了一点,可是一拳就打晕了,怎么好意思自称圣女嘛……”
桑奇抓了抓脑袋,想起自己跟着云潇混进圣殿之后看见的那让他惊掉下巴的一幕,一个柔弱的女子闪电般的掠入大殿,没等维丽雅反应过来直接被一拳头砸脸晕了过去,而她旁边回纥公主出身的另一名圣女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往后退了一步也被一拳打晕昏倒在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风风火火的女人,让他呆在原地看傻了,直到人家转过身扫到了他,一踮脚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坦白说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是紧张的,对这个一切都是迷的女人充满了未知的恐惧,然而下一秒她就揉着肩膀咯咯笑了起来,自言自语的问道:“你不像坏人,跟着我做什么?这里很危险,被发现了我可不救你。”
他赶紧表明了身份,为了让她相信,甚至连大小姐温婷多年前送给他防身的匕首都拿了出来,她随意的摸了一下就毫不犹豫相信了他的话,并且立刻坦白了目的让他帮忙把两个女人偷偷运到城外去。
桑奇好奇的打量着云潇,只觉得这样笑靥如花的女子实在和那个两拳打晕圣女的人搭不上边,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圣女在魔教地位仅次于教王,如果是总坛出身,其地位甚至比分坛教主还高,一般人见到她们都必须跪地叩首,不能直视更不能主动说话,哪里敢像你那样冲上去就打晕的,魔教的主要战力其实是圣童和圣奴。”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反复看着云潇,回纥公主姑且不提,维丽雅的妖法他是见过很多次的,竟然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拿下了?
萧千夜紧皱着眉头,看看云潇,再看看昏迷的圣女,她虽然伤势一直未曾痊愈,怎么说也是神界天火,对付煌焰或许还能被天帝之力压制,对付两个普通人还不是轻而易举,亏得是她为图方便直接用手打晕了过去,但凡稍微动用一丁点火种的力量,只怕现在眼前的女人已经是一团灰烬了。
他无奈的啧了一声,摇头作罢,指着圣女认真嘱咐道:“这两人八成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孙大人被迷药控制着,现在敦煌的实权在雷公默手里,这要是伙同魔教联合回纥入侵,只怕敦煌城很快就要沦陷,桑奇,安西四镇肯定有大军驻守,你带着这两个妖女和信件去最近的地方说明情况,让他们早做准备,但是不要轻举妄动,魔教派了崔修明作为分坛教主过来了,他手下有五千精锐的杀手,我怕他鱼死网破拉着敦煌陪葬。”
“杀手?公子说的是圣奴吧。”桑奇冷哼一声,咬牙,“几年前大小姐就曾经和魔教的圣奴交过手,只可惜当时没注意到雷公默已经叛变,被他找借口糊弄了过去,如果说圣女是魔教的象征,必须始终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让自己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那么圣奴就是黑暗里最泯灭人性的存在,他们是教王亲自培养的杀手,会跟着分坛教主和圣童一起行动,为魔教铲除传教道路上的所有阻碍,大小姐在那一战中负伤,养了大半年才勉强痊愈,我曾劝她回家好好养着,可是她性子倔强,怎么也不肯回去见将军和夫人。”
提到温婷,这个高大威武的男人竟然有了一刹的哽咽,紧握着拳露出懊悔的目光:“将军被诬陷杀害后,大小姐也下落不明,我听说这一年以来雷公默一直在遭遇暗杀,那肯定是大小姐干的,可我无权无势,武学也对付不了魔教徒,每每听到她的消息只能默默的祈祷,前几日我才知道她被雷公默抓了要火刑,可我匆忙赶到圣坛的时候祭典已经结束了,大小姐……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温婷已经没事了,刚才在她们的圣殿里,我一摸到你拿出来的匕首就知道你们认识,我才见过她,上面残留的气息一模一样。”云潇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将事情的始末简单的陈述了一遍,桑奇像听天方夜谭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喃喃,“大小姐被你们救了?所以、所以这几天全城戒备,是在找你们?”
云潇认真的点头,一双眼睛澄澈如镜,透着让人安心的温柔光泽,叮嘱:“幸亏遇到你,不然我们也没这么快知晓回纥圣女暗会维丽雅这件事,你放心吧,崔修明那边我们会继续追查,你赶紧带着两个妖女去搬救兵,孙大人只是被药物迷了神志,雷公默暂时还得靠他的名义发号施令,一时半会不会痛下杀手的,我们还有时间。”
“好,我这就出发,你们自己小心。”桑奇不敢耽搁,一手拎起一个扔到了骆驼背上,云潇勾着火焰帮他遮掩了容貌,又幻化出一只火蝴蝶递过去,“这只蝴蝶可以帮你找到我,桑大哥一路小心。”
桑奇谢过两人马不停蹄的出发了,云潇这才转向一直沉默不语静静捏合着手心的萧千夜,凑过去问道:“点苍穹之术有结果了吗?”
“嗯,找到位置了。”他轻轻握拳,风灵从指缝里无声无息的穿过,云潇点了一下头,捡起地上的圣火令揣在身上,又拿起维丽雅的圣女戒戴在了自己的手上,她认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快速说道:“反正崔修明让维丽雅去祁连山分坛会和,那她忽然离开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为了不让雷公默怀疑,我还是得装模作样的过去忽悠他一下,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
“等等。”萧千夜拦住她,自己也捡起回纥圣女的法袍披在身上,瞄了一眼瞪大眼睛一脸疑惑的云潇,淡淡提醒,“堂堂一个回纥公主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过来的?”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云潇下意识的接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萧千夜收好圣火令和圣女戒,敲着她的脑袋温柔的笑着,“圣女嘛,不说话装神秘就好,等忽悠了雷公默和魔教徒,我们就去祁连山。”
云潇哈哈笑着走在前面,装模作样的命令:“我是总坛圣女,你是回纥分坛圣女,地位上我应该比你高一些,所以你必须跟着我,听我的指示。”
“好,都听你的——”他拖长了语调宠溺的回答,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这种腹背受敌的危难之际,也只有她这样天真浪漫的人才能没心没肺的笑出来吧?
果然如他所料,回纥公主此番带着不少护卫前来,打扮成成商客的模样混在城里并未声张,两人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前脚才回到敦煌城的魔教圣殿里,雷公默就紧随其后的过来拜访,好在圣女的地位崇高,即使是已经手握大权的雷公默也在瞥见两人身影的一瞬间毕恭毕敬的低头跪拜,云潇以灵术传音指示他如常待命,又说自己将前往祁连山分坛恭迎圣教主崔修明,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扫惊蛇。
不得不说,在装神弄鬼这方面她有着奇怪的天赋特长,几句话就把雷公默忽悠的深信不疑,一边叩头一边退出,然后她遣散所有人,等到圣殿空无一人之后,两人火速离开,朝着祁连山脉风灵指引的方位仔细找寻。
:祁连山
祁连山脉位于河西走廊的南侧,西起当金山口,东至黄河谷地,虽也是望不到尽头的巍峨雪峰,但不像昆仑山缥缈神秘,它东临广袤的黄土高原,南方是干旱的盆地,西北两侧拥有浩瀚无垠的烈烈沙漠,晶莹雪透的冰川映着阳光熠熠生辉,然而就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融雪让山间谷地欣欣向荣,大漠绿洲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天然的草原成为游牧民族的天堂,不同的风情养育着一方水土的人民,共同生活在雪峰的庇佑下。
大自然是无私的,也是无情的,它包容着生命繁荣发展,也会让邪恶的力量隐匿其中,就像现在冷风吹散了朝雾,显露出一条崎岖陡峭的悬崖之路,渺小的人类蝼蚁般艰难的往上缓慢跋涉,却在下一个转弯的山口处被肆无忌惮的狂风吹的直不起腰,紧随而至的是毫无预兆的雪崩,如死神挥动起镰刀割断了生命的线,四周一片白茫茫,山路赫然断裂成两截,后方的人连惊呼声都没有发出就被一口吞没。
“啊……有人!”云潇站在剑灵上,他们是在到达祁连山脉确认周围没有魔教的眼线之后才御剑跟着风灵找寻分坛踪迹,这会眼见着商客遇险,本能让她毫不犹豫的转变方向,手里的流火一剑刺出让铺天盖地的雪崩一瞬转道,萧千夜跟着跳到山路上,剑灵倒插入地,黑金色的神力穿透纯白的剑身,无数细细的线流溢而出稳住了震动,惊魂过后,所有人的脸上都死灰般惨白,已经疲惫到了极限,哆嗦着青紫色的嘴唇说不出话。
云潇扶着一个商客坐下休息,那人裹着一身单薄的灰色袍子,看起来应该是这一行人的头领,她用火焰稳住对方心脉,温暖了幸存者着体温,再仔细一看,周围竟然全是些十几岁的少年,顿时对他们起了疑惑,云潇不解的问道:“去敦煌的商道不在这个方向,你们一行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条山路看着不像经常有人走,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悬崖,迷路……迷路也不至于偏离这么远吧?”
“阿潇!”萧千夜一把将她拉回自己身边,神色严厉的紧盯着这个唯一的成年男子,低道,“不对劲,这不是商队!”
男人的脸隐埋在灰色袍子之下,阴影让轮廓显得无比诡异,咧嘴笑道:“多谢二位出手相救,但过不了山神的考验,到了圣教也是废物,不如留在这里,永远陪伴山神。”
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让云潇后背凛然一寒,不等她反应过来,男人的袖间飞出零散的火光,竟是直接钻入被救的少年体内,顿时那些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就变得面红耳赤,很快豆大的热汗从皮肤里渗出,又被周围严寒的风吹成冰珠开始诡异的冻结身体,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在忍受着剧烈的折磨,但所有人都是一言不发死死咬牙,直到他们的脸上、手背暴起青筋,血冲破皮肤炸开身体!
只是几秒的时间而已,皑皑雪山被少年的热血染成一片刺目的红,男人满意的抖了抖溅在袍子上的血,站起来摘下兜帽转向两人,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云潇才赫然注意到对方额心一抹圣火的图腾,连细长的瞳孔都在熊熊燃烧着火光,微笑着道:“二位从天而降,似乎用的是御剑之术,圣女大人曾言一个月前有一位昆仑山女剑仙出手阻碍圣教大业,如今这么快支援就到了吗?”
“妖女的同伙?”云潇顿时变换了态度,想起刚才他杀人如麻的场面,咬牙怒道,“你带着这么多孩子要做什么?”
“圣教的大业,外人无需知晓。”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她,似是被她一句“妖女”激怒了情绪,瞳孔里的火光更加明媚的闪烁起来,他解下灰色袍子丢下山崖,用指甲刺破掌心,血宛如灵蛇般游曳而出,密密麻麻织成一张诡异的网,随后“噗嗤”一声被火光点燃,他点足高跳,手里的火网攀附在悬崖峭壁上,带动身体在恶劣的环境下敏锐如鹰的攻来。
萧千夜还未出手就被云潇默默按住了手腕,冷笑:“又来一个玩火自焚的,我倒是要让他看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圣火’,你别动手,让我来对付他。”
话音刚落,她从掌心抽出了流火剑,男人不可置信的顿住了一刹,虽然立刻反应过来想要躲避闪电般刺来的长剑,但神界天火的威力岂是人类的法术可以抵挡?一个交手的回合过后,他失去平衡急速往悬崖坠落,不得不奋力刺破身体让血液更快更多的流出,化成无数细线黏住山壁,就在此时,云潇从高处一跃而下,她仿佛可以是踩着风,流火的剑尖延伸百米,刺入男人的胸膛将他挑飞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