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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仲没有看她,自己的脑子也有点不清醒了,忽然目光一凝,低声问道:“你想要孩子吗?”
“不想,一点也不想。”云潇毫不犹豫的接话,听到胸膛里的心脏“咚咚咚”剧烈的跳起来,有种奇怪的窒息让她整个人后背发寒,帝仲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你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云潇歪着脑袋傻笑了一下,回道:“因为她长的很可爱嘛,这段时间住在秦楼大家都很喜欢逗她玩,有个名字也方便点是不是?所以我就擅自让她随我的姓,叫云珂。”
“云珂……随你姓?”帝仲愣了一下,看见云潇嘟了嘟嘴,小声道,“我也是随我娘姓的,有什么不好吗?”
“挺好的。”他微笑着摸了摸花灵的脑袋,不让她拽着头发一直拉扯,云潇连忙按住他的手臂,一边责备一边又把花灵重新抱了回来,翻了个白眼骂道,“她其实挺聪明的,就是太小了还不灵活,这几天我的小姐妹们在教她说话写字,她学的可快了,一点也不输给人类的孩子们,你不要按着她的手嘛,丹真宫主说过,要让她多动动,多跑跑走走才好。”
“嗯。”帝仲心不在焉的点头,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欲言又止,云潇哄着怀里的花灵,开心的说道,“明月郡主的女儿囡囡你还记得不?今年五岁了,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郡主说了,今年帝都城要开设第一间女子学堂,如果能顺利推行的话,明年就准备在四大境同时招生了,现在墨阁已经开始挑选合适的先生,等秋天学堂开了课,要让她们一起去学习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宠溺的捏了一把花灵的脸蛋,喃喃又道:“我的小阿珂现在就这么漂亮,长大以后肯定能祸害几个公子少爷吧,哈哈!”
“她长不大的。”帝仲扭头望向她,虽有些不忍心,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厌泊岛的木槿花灵你见过,星律、星弦他们看起来像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但实际上都是成长了几百年、几千年的花灵了,他们的身体会固定在某个时期,然后再也不会成长,所以这个小姑娘……她不会长大的。”
云潇慢慢转过头来,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好一会眼里才渐渐流出淡淡的失落,又快速低头躲避了他的目光,勉强笑了笑,回道:“这样啊……没关系,我可以带她去昆仑山,就算永远长不大,师兄师姐们也会一直宠着她,不会让她被欺负的。”
花灵在她的怀里睁着大眼睛呆呆看着她,仿佛是察觉到了她情绪上微妙的变化,伸着小手一直安抚一般的摸着她的脸颊。
“没事没事,阿珂不用担心。”云潇抱着她小声嘀咕,帝仲在心底无声叹气,只能找着借口转移话题,回忆着那天沙翰飞说的话,倒是有些意外这次的进度会如此之快,问道,“学堂的事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吗?“”
云潇收起情绪,笑咯咯的拍拍他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一边夸赞一边玩笑着说道,“这不是多亏了你去找公孙晏美言了几句嘛!那家伙自己花钱大手大脚的,找他办点事抠门死了。”
“我就随口一说,要不要做还是看镜阁的决定。”帝仲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看见云潇冲他竖了个大拇指,顿时有种非常古怪的感觉,竟让他一时间脸颊微微发热低下头去。
上天界虽然管辖着无数流岛,但从不插手普通人的生活,一直到现在他才忽然发现,原来为百姓谋福真的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骄傲,会让他这样泯灭的感情的怪物,久违的感到了欣慰。
云潇仿佛来了劲,冲他狡黠的眨眨眼睛,坏笑道:“你开口还挺管用的嘛!要是换了千夜去,肯定又要被那个奸商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对了,小茶说她在秦楼干了七年,一次工钱都没涨过!要不……要不你也帮她说说情,人家都是大姑娘了,该存点私房钱了是不是?”
“那丫头不是喜欢叶卓凡吗?等嫁进叶家做了少奶奶,哪里还会缺钱用?”帝仲也跟着调侃起来,把云潇逗得捂嘴直笑,又道,“叶将军好像还没察觉到吧,他似乎对那种疯丫头没什么感觉……”
“那可不一定。”云潇纠正他的说辞,一本正经的回道,“感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的嘛,卓凡本来就忙,没注意到小茶的心意也很正常,没有一见钟情,还有日久生情,对吧?”
帝仲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眸里闪烁着锋利的光,映着帝都城浩瀚的皎月,显得无比深沉而凝重,认真的问道:“日久生情……生的是爱情,还是亲情、友情、同门之情?”
“嗯?”云潇弯了弯嘴角,一时没回答上来,帝仲看着她,仿佛是找到了可以提醒的理由,保持着淡然的语调继续问道,“他对你也是日久生情吧?一开始的时候他每天躲着你,要不是秋水夫人让他等你一起下课,掌门又让他多指点你的剑术,以他那样怕麻烦的性格,肯定会躲得远远的,所以……他真的是喜欢你吗?也许只是把你当成小师妹也不一定。”
云潇眨眨眼睛,总觉得这个人说话有点挑拨离间的感觉,又觉得这不应该是帝仲会做的事情,所以只是抓着脑袋蛮不在乎的笑了笑,回道:“他认识我的时候八岁,我才六岁!要是能一见钟情,也太早熟了吧?”
帝仲微微一顿,不甘心的继续问道:“可你不就是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的黏上去了?”
云潇脸颊一红,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解这一刻的尴尬,支支吾吾的辩解:“那那那那不一样!我是因为火种感觉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才会主动靠近他的。”
“你在他身上感觉到的那种熟悉的气息,是属于我的。”帝仲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额上的青筋微微一跳,倏然抬手用力按住了眉心。
有很多很多复杂的记忆如流水般在眼前淌过,明明很安静,却让他的心底宛如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静。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萧千夜,因为那个人曾经如一张干净的白纸,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的暴露过所有的内心。
那是在山门初遇之时就深深记住了女孩的脸,又被来自故乡的枷锁死死的封闭起来,从未在人前展露过分毫的感情,但在无法控制的睡梦里,那个被他刻意冷落的小师妹从来都是最为特别的存在,出现在那个年纪少年的梦里,会让他在午夜惊醒,然后傻笑发呆看向天花板,直到天亮。
瞬间的心情就失落下去,帝仲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神思飘忽的继续和她一起往丹真宫方向走去,很久之后才鬼使神差般的呢喃了一句:“要是他再也醒不过来,你就回我身边来吧。”
云潇低着头,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他迟疑了一瞬,不想重复,挥手作罢。
:养伤
丹真宫这种地方,无论多晚都会有轮班的大夫恪尽职守的照顾着病患,云潇一眼精准的扫到了大宫主乔羽,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抓住了人家的胳膊,乔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她,笑道:“呦,几天不见你气色好多了嘛,还是烈王大人的药厉害,一根九穗禾下去效果立竿见影,哎!可惜那东西太罕见了,要不上种上一片田,能造福多少百姓,你说是不是?”
“大宫主还想种一片九穗禾?”云潇乐呵呵的调侃,嘟了嘟嘴,“年纪轻轻真是好志向,以后我要是有机会弄到一两颗,一定记得给你捎一点带回来试试。”
乔羽有说有笑的跟她贫了几句嘴,又瞄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人,有些意外的嘀咕问道:“这么晚了你们还来找我,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来给阿珂抓药的。”云潇急忙抢话,心虚的说道,“上次风夫人给的那副药已经吃完了,麻烦大宫主照着药方再给我抓几一些吧。”
“这小丫头气色也好多了嘛!”乔羽逗着她怀里的孩子,发现云潇正在挤眉弄眼的冲自己暗示什么东西,他疑惑的张了张口,好一会才试探性的回道,“哦……抓药,抓药是吧,那个,阿兰,阿兰你过来一下!”
他连着喊了几声,药童一边答应一边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乔羽指着花灵对他说道:“你让陈大夫过来带这孩子先去检查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就按照上次的分量多给云姑娘抓几些药备着。”
“哦……”阿兰还是以前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但这几年在丹真宫耳濡目染手脚利索了不少,他像模像样的从云潇怀里抱过孩子,边哄边走了出去,云潇对乔羽感激的挑了挑眉毛,装模作样的转过身来,对着帝仲假惺惺的说道,“来都来了,要不趁这点时间你也让大宫主看看吧……”
帝仲在心底偷笑,从她莫名其妙出现在军阁门口等他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猜到了这家伙的真正目的,他也懒得揭穿,索性直接脱了上衣坐到椅子上,对大宫主微微一笑。
乔羽哪里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人家都主动坐好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手仔细的检查起来,这个人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虽然常年的训练磨砺出健硕的体格,但他稍稍一用力就发现皮肤是毫无弹性的松弛了下去,顿时乔羽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他慢慢的按压在骨骼的位置,倒抽一口寒气露出了见鬼一样不可置信的表情,小心翼翼抬着他的手臂上下动了动。
“大宫主,他怎么了呀?他到底什么情况?”云潇本就心急如焚,这会看见大宫主的样子更是捏出一手粘稠的冷汗,乔羽看了她一眼,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一言不发的抿着唇,又轻轻的从肩骨往下一点点按压到胸膛肋骨,将耳朵贴近心脏的位置认真的听了好久,皱眉低呼了一声,问道:“萧阁主身上这些伤应该有好多年了吧?起码得是十年往上的陈年旧伤了,您的体质有异于常人,或许平时不太看得出来,这是遇上什么麻烦的对手之后再次受伤,才让积压多年的负担一朝爆发了。”
听到这句话,反而是帝仲略微赞赏的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大宫主,萧千夜自从昆仑山返回飞垣接手军阁之后,曾多次参与四大境危险的任务,并且几乎从未有过大的伤病,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天才,但只有他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天生的资质和后天的努力缺一不可,萧千夜一贯是个非常严于律己的人,军阁的战士根据所属军团和地域的不同,会有针对性的不同集训,只有他会一个不漏的亲身试炼。
那些细细小小不易察觉的伤病,在之后忽然爆发的碎裂之灾里宛如啃食大坝的蝼蚁,一点点、静悄悄的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
“得好好养着才行了。”乔羽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话,担心的嘱咐,“而且我看您身上的伤似乎有反复发作的痕迹,听呼吸的声音,胸肺仍有淤血未散,骨骼的连接处非常松散,应该是靠什么法术支撑着才能如常活动吧?这样的身体可经不起再折腾了,最近军阁是不是有新兵入伍的集训啊,您就别亲自去了,一会我先给您开一点调理气血的药物,最好在家里躺着别动了。”
“回家躺着?”帝仲笑了笑,望向云潇,像抓住了把柄一样扬眉挑了挑,慢条斯理的埋怨道,“那可不行,我答应了别人会好好安排新入伍的战士的集训,还要处理极乐珠留下的烂摊子……”
云潇脸一红打断他的话,小声嘀咕:“让你躺着就躺着嘛,那些事情你不去反正也有别人去,大宫主,您快给他开点药吧,还要注意什么,您告诉我。”
帝仲如愿以偿的笑了,没想到这一趟丹真宫的看病之行会歪打正着如了他的愿。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云潇果然是从秦楼搬回了天征府,虽然还是住在隔壁的书房里,好歹他每天都能在院子里有话没话的和她聊上一会,她直接把药炉搬到了紫藤花架下,掐着点熬好之后还知道放温了再给他端过来,那只被养的圆滚滚的金崇鼠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会在清晨的时候跑出鼠窝懒洋洋的晒太阳,仿佛对鸟类天生的恐惧都消失不见,到了下午,几个小姑娘有说有笑的过来玩一会,再到黄昏,还有人从秦楼送来做好的饭菜,军阁的副将慕西昭偶尔会过来,带来四大境的蜂鸟传信,都是些正常不过的巡逻工作,倒也没什么值得分心的东西,日子过的简单平静。
他被强行按在了轮椅上,连想站起来走走都会被她态度强硬的重新按回去,不过他也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