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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木讷的点了一下头,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萧奕白望了一眼他的房间,他一进院子恰好看到弟弟房间被风吹开的窗子,看到他抱着云潇放回到床上,虽然房间里一片漆黑,他还是借着走廊上摇曳的灯笼看到了云潇满身的血污,凌乱的头发披在肩上,不知遭遇了什么事情露出极其恐慌的神色,脸色更是苍白如死。
这种事情他作为兄长本不好多问,但很快他就看到弟弟揉着眉头神情疲惫又烦躁的走出来,这么多年对弟弟的了解让他感到了一丝违和,这才喊住了他。
萧千夜在雨中沉默着,只希望这场雨能大一点再大一点,能浇灭他心底那团燃烧着妒意的烈火,萧奕白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冷漠,提醒:“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在飞垣无亲无故只有你一个,任何人都可以说她不好,任何人都能欺负她,只有你,只有你不行,今天晚上你不许出门,回去陪她。”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这是大哥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真的有了几分长兄如父的错觉。
再次走回房间的时候,云潇还是抱膝缩在床角无声的哭泣着,一直到他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她都没有抬头再看他一眼,萧千夜苦笑了一下,轻轻把她抱入怀中,听见微颤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心跳,低道:“阿潇,不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莫名其妙对你发脾气的,你身上全湿了,先把衣服换了好不好?”
云潇没搭理他,但也没有再挣扎,萧千夜稍稍松了口气,轻拍着她的后背哄了哄,他屏着呼吸把动作放到最轻,一点点将她身上沾满血污的衣服脱下来扔开,手指一勾将之前那盆清水直接挪到了面前,又用神力晃动着让早就冰凉的水温热起来,他耐心的帮她擦拭着伤口的血,自言自语的呢喃:“阿潇,你掉根头发我都会心疼,更何况是折断自己的骨头,我真的很想痛骂你一顿,可是你一哭,我又舍不得骂你了。”
云潇的眼角还挂着眼泪,他苦涩的笑了一笑,伸手想拂去泪水,未等他完全拂干净,她的眼睛突然间更加湿润了起来,云潇哽咽着,全身有一刹那的痉挛,随即整个脸色泛起死灰般的苍白,感觉到她情绪和身体上的双重变化,萧千夜呆呆望着她,想起血契限制,再想起片刻前自己不顾反对一直死死按住她,手足无措的问道:“我弄疼你了吗?我、我刚才真的是脑子烧了才会对你那么粗鲁,对不起,对不起……”
云潇再次垂下了眼眸,心里竟然有一种无端的害怕,那样狂乱而暴怒,毫无温柔、毫无怜惜的萧千夜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就像一只紧盯着猎物的猛兽,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到现在都提不上力,每一寸骨头都痛不欲生,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萧千夜身上感受到恐惧,仿佛这个人变得陌生无比。
“阿潇……”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萧千夜心底隐隐疼痛,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硬生生的撕碎,但他没有再退缩,而是一点点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地、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阿潇,阿潇……”
他低沉的声音是温和的,他的语气是温柔的,仿佛融化寒冰的温泉,终于让她停止了颤抖,重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漫不经心
漫长的一夜在沉默中悄然过去,到了第二天清晨,萧千夜轻轻放下还在熟睡中的云潇,将地面上扔了一地染血的被褥和衣服收起来,然后揉着眉心走出房间。
他前脚出门,后脚云潇就睁开了眼睛,紧紧握着的手心冒出密密的细汗,在装模作样整整睡了一夜之后,她已经恢复了少许力气,但痉挛的疼痛还是刻骨铭心。
她不是第一次感受血契的负担,却是第一次感到身心俱疲,原来爱和掠夺的差异是如此的巨大,让她恐惧,让她不安,甚至让她想要逃离。
恍惚之间,她莫名想起凤九卿很久以前语重心长说过的一句话——“你不能对两个人都好。”
感情从来都是自私的,她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也在伤害着两个人。
经过一整夜的风雨,紫色的花瓣散落一地,而萧奕白坐在紫藤花架下微微抬头望向他,兄弟俩一言不发的对视了好一会,半晌,还是萧奕白无声叹息,看出了他脸上淡淡的不快,打破僵局说道:“军阁和禁军合并之后,原本的春选和秋选是如常保留了下来,这几年四大境先后开放了学堂,选拔的范围也比以前扩招了数倍,两年前司天元帅就将春选的地点改到了宽敞的烽火门,你既然回来了,多少去露个脸吧。”
萧千夜静静的听着,没想到昨晚上还板着一张脸不允许他跨出家门的大哥今天会主动找借口帮他解围,没等他开口说什么,萧奕白轻咳一声抢话道:“另外你不在的这几年,军阁内部有一些人员上的调整,原本空缺的白狼、白虎、朱厌、狰四只军团也升任了新的将领,前不久明溪已经传令让十位将军一起过来帝都城,正好借着这次春选让你们认识一下,毕竟以后都是同僚。”
他顿了顿没有回话,原本辛摩的事情解决之后他就打算和明溪摊牌不再继续担任军阁之主的官职,既然四名正将都已经定下来,那么春选应该只是针对副将以下级别,他参不参与都无关紧要,但是当他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房间,想起昨晚上哭泣的云潇,一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或许找个借口让自己忙起来反而能冷静一下乱成一团的情绪,还是默默点了一下头答应下来。
萧奕白淡淡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神情,只是开口的语调突兀的变得十分严厉:“但不论多忙,你必须回家吃饭。”
萧千夜长叹了一口气,额头一阵一阵抽搐着疼得厉害,家里的空气仿佛还弥漫着云潇身上独特的血气味,让他的情绪也跟着反复起伏不定,终于逃一般大步的跨出门,往军阁方向走去。
一连好几日他都掐着点早出晚归,看似安稳的生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云潇的生疏,仿佛她不再是这间大宅子的女主人,而是暂居于此的客人,举手投足都变得小心谨慎,只要他推门而入,对方就会如惊弓之鸟呆呆的愣住,然后迅速的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他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她说话,买来她喜欢吃的桃酥和甜点,依然看不到她脸上露出丝毫的笑意。
她也不再让他碰胸口上的伤,就连他主动问起,她都只是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这样的云潇陌生到让他不敢靠近,只能用更加忙碌的生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如今的春选范围覆盖到四大境,一个副将的位置就有近百人参与,各分部队长更是竞争激烈,不同于往年军阁秋选递到他手里的名单往往是一页纸就能写满,现在他的面前堆着十几本卷宗,几千个陌生的名字后面详细的标注着年龄和履历,他快速的翻着,或许是因为接连几天的心情烦闷让表情更显凝重,一旁的慕西昭皱着眉看着长官漫不经心的神态,一直到夕阳西下他才忍不住出声提醒:“少阁主,这一卷名单您翻了八遍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黄昏,火烧云将帝都染成炫目的赤橙色,但他的眼里却灰蒙蒙一片,一晃眼又过了好几天,云潇不理他,帝仲没回来,那几个叽叽喳喳吵得他心烦的小姑娘也来不窜门了,大哥倒是还会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说些公务上的事情,但那很明显是看出来气氛的尴尬不得不站出来解围。
他的手僵硬的停了下来,干脆扔了卷宗揉着眉头往后仰倒,他自认为是个分得清家事和公事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可以将云潇深埋在心底不被任何人知晓,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一团糟,哪怕是繁忙的工作也无法让他真的静下心来,明明前一秒他还在看着名单,下一秒脑子就开始情不自禁的想起云潇的脸,一遍又一遍的琢磨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那一晚的伤害。
本想用些最俗套的方法,可他其实从来也不清楚云潇真正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因为从两人相识以来,只要是他手里送出去的,她都会如获至宝一般爱不释手。
那么黏着他,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姑娘,他却因为无端的妒意不顾她的挣扎和反对强行据为己有,要不是因为她还爱着自己,以她皇鸟的血脉,一剑杀了他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萧千夜心不在焉握紧了双拳,用尽全力才将所有的懊悔压制下来,嘴边的肌肉微微一动,却又苦笑了起来,那一巴掌扇到他脸上的时候,火辣辣的不仅仅是难堪的脸颊,他的全身他的灵魂都在剧烈的战栗,无地自容,一瞬间,他的背后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看清了哭泣的云潇,看清了染血的衣襟,也看清了最为不堪的自己。
慕西昭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神思游离的长官,对方一言不发的盯着天花板,面色一片铁青,忽然莫名其妙的开口问他:“西昭,我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现在她生气不理我了,你说怎么办?”
“啊?”慕西昭仿佛没听清,呆滞的眨眨眼睛,半晌才确定他是真的很认真的看着自己在提问,略带惊讶的挑了挑眉,尴尬的咧咧嘴,“少阁主……要不您今天还是早点回去吧。”
萧千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瞳孔骤然紧缩,无奈的扯出一个笑容,起身走出,当他一步踏出房门的时候,迎面就撞上许多人恭敬有序的走出墨阁,公孙晏一身醒目的狐裘大衣,远远看见他还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心有疑惑,军镜墨虽然尊墨阁为首,但在制度名义上属于三阁并立,除非帝王召见,他和镜阁主公孙晏都可以不参与墨阁的会议,自天尊帝继位,除去每日固定的早朝,还会在下午时分不定期的传召部分大臣商讨时政,陛下一贯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一句话能说完的事他就不会分成三句说,能拖到这个点才散朝,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了。
下一秒,萧千夜理都没理公孙晏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根本没注意到人群里还有他熟悉的人脸,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理会其它的事情,无论是毒货的追捕,还是近在眼前的春选,都没有云潇重要。
“呃……”这下轮到公孙晏尴尬的杵在原地进退两难,原本这次墨阁会议是要四大境汇报春选的准备情况,按道理要传召军阁主萧千夜一起,结果没等明溪的命令说出口,萧奕白就通过分魂大法悄悄阻止了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帝王手里寸步不离的玉扳指忽然折射出一道奇怪的白光,瞬间就让整个墨阁鸦雀无声,他面露并不快,但还是第一时间默许了,只是在会议结束后,让叶卓凡代为转告。
于是奇怪的场面出现了,四大境八十多个学堂的主讲师汇聚一堂,军机八殿、法修八堂以及各部教官,再加上才从各地赶来的军阁守将,一百多号人被喊到墨阁,唯有那个最核心的阁主,不见踪影。
春选本来和公孙晏没什么太大关系,只不过这么多人的临时起居都需要人安排,既然来了帝都城,他这个镜阁主自然要露个面客气一下,这才被一起喊到了墨阁参与了会议。
就在公孙晏抓着脑袋笑呵呵想糊弄过去的时候,耳畔传来阳川金乌鸟正将昆鸿的笑声,推着身边憋着一脸想笑的天马正将赵颂,勾肩搭背的说道:“哈哈……少阁主还是和以前一样嘛!墨阁会议他都不来,换成别人早革职处置了吧?哈哈哈哈哈,你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该不会是惹女人生气正在想办法哄吧?”
赵颂托着下巴,不嫌事大的接话:“惹女人生气……倒是有可能的,难得来一趟帝都,要不晚上过去串个门?”
没等军阁几个将领回话,公孙晏一脸铁青,飞速的摆着手跳出来阻止:“别!千万别去!别说我没提醒,你们现在过去绝对要吃闭门羹。”
几人面面相觑,另外几人则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少阁主的名字他们听过,关于碎裂背后惊心动魄的真相他们也已经知晓,然而第一次相见,对方竟然会是一脸惆怅失魂落魄的低着头,完全没有传说中在绝境里力挽狂澜的气魄,仿佛那些铁马金戈,沙场烽火都和这个心神不焉的年轻人没有一点关系。
简直……不可思议。
:致歉
他习惯性的走到外城热闹的商业街,甜品铺的伙计们老远就点头哈腰的将早就准备好的糕点打包好递过去,又热情的端了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凑到他面前,谄媚兮兮的介绍道:“萧阁主,要不今天您再试试这个,这可是最近大受追捧的祖洲酥奶茶,不仅香醇可口,浓郁芬芳,还能养颜益寿,男女老少都能随时随地来上一杯,又方便又好喝,我特意给您留了一份,不要钱,您带回去给夫人尝尝呗!”
虽然吹的天花乱坠,萧千夜还是一脸冷漠的接了过来,毕竟他本人对这种甜腻腻的东西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玻璃瓶里酥奶茶是温热的,上面飘了一层白色的乳霜,看起来倒是极为诱人,一个小伙计摩拳擦掌的凑过来,似乎早就把他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暗搓搓的补充道:“祖洲的酥奶茶是用仙草上的蜂蜜酿制,甜甜的,女孩子都爱喝……”
话音未落他就直接将酥奶茶和桃酥一起装了起来,小伙计乐得合不拢嘴,冲身后的同伴美滋滋的挑了挑眉毛,惹得铺子里一阵偷笑,调侃道:“大伙都学学小李子,他那张嘴就跟抹了蜜一样,几包甜点一杯酥奶茶就哄得萧阁主如此开心,这要是能混个脸熟,说不动哪天我们这小卖铺就沾上小李子的光,能发扬光大,把分店开到四大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