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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厌泊岛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云潇屏息上前,黑焰覆盖之下她完全看不到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一靠近就会有火舌如影随形的蹿出,记忆中鸟语花香的厌泊岛此刻宛如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匣子,她小心的伸手试探,只是微微一碰,黑焰的火苗“蹭蹭”灼烧,是死灰复燃的恐怖力量正在熊熊燃起!
她往后跳开,火在掌心拉伸成长剑的状态,尚未恢复的火种让剑身明灭不定,但是一击之下,耳畔竟然传来了诡异的碎裂之声,仿佛在黑焰的深处还有一层坚硬的屏障,云潇镇定神色,再次将所有的灵力集中,一次、两次、三次,直到火色的剑第七次重击砍过黑焰的时候,内部迸射出一道危险的魔刃,贴着她的脸颊险些割喉而过!
一条危险的“路”出现在眼前,像巨兽的血口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凶险,云潇疑惑着不敢轻举妄动,黑焰吞吞吐吐,很快被劈开的路就朝着中心收缩,眼见着整座厌泊岛又要被彻底覆盖之时,内部突兀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顿时流岛在她面前剧烈的摇晃,短短数秒急速坠落了数百尺!
不等她从震惊中回神,无数金色的光线刺穿黑焰,像一只手拼尽全力的拉住厌泊岛,云潇一惊,立刻就认出来这种金线之术上依附的神力就是源自帝仲,但是很快金线被呼啸而来的魔刃一根根搅断,一开始还能勉强与之对抗,伴随着黑焰灵蛇般游走依附于魔刃之上,数百根金线支撑不住完全断开,厌泊岛失去支撑再次坠落!
云潇眉头紧皱,心中越着急,攻势越显凌乱,死灰复燃的力量会在每次被她强行破开缺口的短短数秒之后快速恢复,逼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踏入然后被窒息的灼烧感重新击退,不过一会颓靡的火种就无法支撑剧烈的消耗,云潇一手捂着阵痛的心口,一手用力紧握火焰的长剑,这个世界上能彻底消除死灰复燃之力的东西除了火种就只剩凤骨,而眼下尚未恢复的火种显然难以为继,唯一的选择,或许只有……
这种恐怖的念头只在脑中闪过一瞬间她就已经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云潇将手搭在胸膛,深吸一口气用力手指扣入血肉中,直接掰断一根骨头抽出身体!
血和火交织在一起,缠绕着凤骨凝聚成一柄恐怖的赤色长剑,剑身隐有鳞状斑纹闪烁着细光,来不及理会撕心裂肺的剧痛,云潇纵身掠入黑焰之中,强行破开危机四伏的屏障一路往厌泊岛掠入,这样的感觉仿佛是在沼泽中艰难的前行,每一步都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黑焰和魔刃被她手里的骨剑逼退,渐渐出现消散的迹象,云潇不敢有丝毫怠慢,趁着体力还能勉强支撑不顾一切的继续深入。
不知过了过久,视线的尽头豁然开朗,惨淡的白光宛如浮游在厌泊岛的空气里摇曳着,透出渗人的死寂,满地都是木槿花的残枝败叶,散落在漆黑的泥土里,她捡起来一朵放在掌心,只听“噗嗤”一声微响,死灰复燃的力量让花瓣缓缓恢复,然后幻化成一只长着尖锐利齿的小嘴咔嚓一口咬住了她。
云潇立刻丢开木槿花,连忙用凤骨之剑将手背上残留的冥王之力烧毁,再看四周,药田不复存在,花灵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厌泊岛宛如地狱一般到处都烧着黑焰。
“烈王大人……”她紧张的四下呼喊,回声从四面八方晃晃悠悠的荡过来,让此刻的厌泊岛充满了未知,满目废墟之下她完全分不清楚纵横交错的几条路都是通向何方,只能一边小心的摸索前行,一边将沿途沾染着死灰复燃之力的花叶全部焚毁,又过了一会,湖泊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数万年堆积在湖底的凶兽遗骸漆黑如墨,月白花海也完全被毁。
她提剑走过去,终于看到了湖中心被帝仲的金线之术屏障保护着的烈王紫苏,她一贯爱穿的那身淡紫色长裙此刻破破烂烂的,在她身边的苏木更是浑身血污,三人察觉到脚步声同时谨慎的望过来,这一眼让帝仲瞳孔顿缩,好半天才喃喃脱口:“潇儿?”
云潇心中一喜,这一刹那紧绷的精神终于可以松懈,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抓着紫苏的手眼眶一酸差点哭出声,急道:“发生什么事了?”
“云潇……”紫苏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看到她,苦笑道,“果然是那只小花灵暴露了吧,她还没有成年,是被我强行催熟才勉强化成人形,我不是跟你说了九穗禾服下之后要好好休息,你怎么还这么冲动跑来?”
“我……”云潇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帝仲,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解释,“因为千夜忽然晕倒了,花灵又一直哭闹个不停,我担心你们……”
“他晕倒了?”帝仲一惊,神裂状态下握着古尘的手臂因之前的恶斗而有些涣散,他略一思忖,难以置信的道,“他和我早就切断了关联,现在的我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冰冷的幽灵,他怎么会因我一时力竭而晕倒?”
云潇听见这话露出比他还要震惊一万倍的神情,顿了一会才接话:“但他昏过去之前确实喊了你的名字,所以我才……”
“你来干什么?”没等她说完,帝仲的目光颤抖的凝视着她手里森然滴血的骨剑,再看到她胸膛上大片的血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他的语调在刹那间变得失控,虚无的躯体翻腾起难以克制的剧痛,强忍着情绪一字一顿的质问,“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云潇慌忙的将骨剑收到身后,小声回答:“厌泊岛外围被冥王死灰复燃之力覆盖,我的火种太虚弱了没办法将其消灭,只能用凤骨才能劈开黑焰进来找你们,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凤骨。”这两个字像两柄利箭刺穿他的心扉,帝仲抬手轻点在她胸膛的血渍上,不知是什么样复杂的神情在脸上反复浮动,再开口,他的声音变得低哑却斩钉截铁,“云潇,你听清楚了,我得不到你的心就不需要得到你的人,更不需要你伤害自己千里迢迢的来救我,我和你只能是两种关系,要么,你是我喜欢的女人,要么,你就只能是陌生人。”
他看着呆滞的云潇勾起苦笑,仿佛她手上握着的那根滴血的骨就是刺穿他灵魂的剑:“云潇,你只会让我失望,让他难过,让自己为难,我不需要你对我好,厌泊岛也不需要你出手,回去,回他身边去。”
她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往后退了几步,半晌才指着自己走过来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条路上残留的死灰复燃之力已经被我消除了,你们从这里离开就不会再被阻碍,我不会跟着你们的。”
紫苏不敢说话,她一眼就能看穿帝仲眼底对云潇深深的不舍,也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斥责是因为什么,短暂的沉默仿佛能凝滞空气,帝仲瞬间就挪开了视线,俯身抱起因伤无法动弹的她一言不发的朝着云潇手指的方向走去,苏木大气不敢出赶忙跟了上去,几番犹豫——帝仲大人该不会真的要丢下她一个人吧?厌泊岛到处都是冥王之力,还有随时幻化的魔刃如影随形,这么个冒冒失失的姑娘独自留下,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果然没走出百米帝仲就叹了口气停下来,他蹙眉望着还在湖中心发呆的云潇,又气又无奈的骂道:“跟上我,别走丢了。”
:双刃剑
惨淡的日光从天边照在几人身上,烈王紫苏依偎在帝仲神裂之术的怀中,虚无冰凉的躯体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仿佛是在极力克制某种深刻的情绪,但他的神色看起来却非常的冷淡,一路都没有再看云潇,直到出了厌泊岛他才回头望了一眼被黑焰彻底覆盖的流岛,略一思忖道:“紫苏,煌焰的情况不稳定,我还是先把你送到风冥那里去养伤,他的间隙之术无人能破,或许是眼下唯一安全的地方。”
紫苏偷偷看着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云潇,小声的道:“我倒是不要紧,她呢?”
帝仲顿了顿,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成冷淡的一句话,对云潇嘱咐道:“你先回去,辛摩不好对付,要是他受了伤,你还得照顾他。”
“哦。”云潇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也没有再询问厌泊岛到底发生了什么,默默的转身。
帝仲皱着眉头看着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谨慎的往后退开,万般情绪在喉间翻涌,又被他不动声色强行压了下去,直到云潇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紫苏才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帝仲无奈的苦笑起来:“干嘛对她那么凶,人家好心千里迢迢来救你,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算了,还要莫名其妙挨你一顿训,你把她凶的话都不敢说了,明明看见她就很开心,何必这么冷淡呢?”
“哼……”他低沉着眼眸,自言自语的回道,“那种掰断骨头还能笑呵呵和你说‘很快就会长出来’的家伙到底,哪里让人开心了?”
“可你就是很开心。”紫苏固执的反驳,帝仲只是摇头笑了笑,很快他就带着两人来到昆仑山下幽寂的雪谷,仿佛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样,外谷镜月之镜的屏障在三人踏入的一刹那悄然打开,随后脚下荡起墨色的间隙漩涡直接将人带到了内谷湖边,风冥一脸凝重的看着满身血污的紫苏,然后迟疑的望了一眼他们身边陌生的苏木,挑了挑眉头让风青依带着两人先去休息。
无言谷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恩怨都被隔绝在镜月之镜外,蚩王依旧穿着那身墨色长衫坐在潋潋的湖边悠闲的喝着茶,沉默之下有太多的疑问无从开口。
雪原决战,虽然早就知道内中隐情,但他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直到奚辉的气息倏然消失,他紧抿着唇目光失焦的望着某个虚无的点,很久才被风青依担心的摇了摇肩膀,那一瞬间他的内心五味陈杂,不知是何种悲凉的情绪填满了全部的理智,他用力将面前的女子揽入怀中,数万年来第一次感到有泪水在眼眶止不住的晃动。
谁能想到上天界土崩瓦解的开端,竟然会是一座千年前就已经脱离了天空统治,坠天落海的孤岛呢?
在这之后的五年,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同修的消息,尤其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帝仲,他被皇鸟带往了终焉之境,自此音讯全无,直到浮世屿的恶战落下帷幕,持续万年的原海冰封也随着双生心魔的死亡迎来解封,他终于再一次听到了帝仲的消息,然而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可置信,让他迷惘不解,更让他有无端的担心。
至少以他的推测,无论是神裂之术的帝仲,还是继承了他部分神力萧千夜,都不可能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战胜远古黑龙。
即使心中疑惑重重,他还是默默选择了无动于衷,守着昆仑山下世外桃源般的无言谷,平静的渡过周而复始的每一天。
直到现在,帝仲坐在他面前,神裂之术的躯体清晰无比,那样震撼的神力涌动隐隐恢复了几分当年的神采,风冥上下打量着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浮世屿和葬龙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其中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之前我一直很疑惑,但今天看见你也就全都明白了,是凝时之术吧?”
帝仲咧了咧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风冥敛起笑容,认真的道:“若说萧千夜是为了黑龙、破军,甚至是为了煌焰才不得以而为之,你又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法术的后果你不会不清楚吧?”
帝仲微微一顿,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清冷的神色,毕竟是瞒不过自己的同修,叹道:“当时为了阻止潇儿,我们不得以只能用两生之术消磨了关于自己的记忆,但我太了解她了,就算拼尽全力将她推出命途,她也一定会重新回到轨迹里来,我只能断了所有的后路,毁掉真正的身体,其实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之所以还以这种方式活着,只是为了在凝时之术的恶果到来之时,最后能帮他一把。”
这么轻描淡写的回答让风冥的手无意识的收紧,问道:“你想怎么帮他?”
帝仲笑了笑,好像并不在意,随口说道:“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凝时之术带来的弊端,至少可以让他早一点醒过来,他确实因为我遭遇了很多无妄之灾。”
“那你呢?”风冥看着他,心中一紧,低道,“你会死的。”
“我早就死了。”帝仲摆摆手,沉默了片刻,“当年的决定是我有欠考虑,造成的后果也怪不了任何人,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去惦记皇鸟的火种?要不是我因私情起了贪念,澈皇不会被沉轩逼着现身,浮世屿也不至于遭逢入侵,看似一念之差,实则牵一发动全身,所以我如今想起这些事情,除了后悔,也想弥补些什么。”
“弥补?”风冥眼角轻轻一沉,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阴郁,面色倒还是一片平静的说道,“她对你有愧疚,你对她也如此吗?”
他沉默着,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风冥抿抿嘴,骂道:“早知道你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当时你们回来我就该直接抹了她的记忆一了百了。”
“没有用。”帝仲微微蹙起了眉轻叹了一口气,眼里隐隐流动着无奈之色,“就算抹了她的记忆,她还是会重新喜欢上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