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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呀。”云潇捂嘴偷偷笑了,脑子微微一沉想起来什么事情,顿时笑容就僵硬在脸颊上,急道,“对了,我记得你订婚的那个小姐是千禧城顾家的,她、她的姐姐……”
说完云潇奇怪的看了一眼萧千夜,因为想不起来事情的全部,这些碎片堆积在一起就格外的违和,暮云摆摆手,虽然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隐情,还是反过来安慰道:“你说的是芊芊吧,她这几年好多了,刚才我还在路上遇到卓凡,他说有了新的药剂可以治愈温柔乡留下的毒瘾,这可真是太好了,洛城是飞垣染毒最严重的城市,要是能治愈就真的太好了。”
萧千夜蹙着眉,这么多年的本能让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暮云,你来帝都是为了这件事?”
“嗯?”暮云一顿,连忙摇头,“不是,是镜阁找我,不过晏公子这会没在,所以我才出来走走……”
没等两人再说什么,风三娘不耐烦的拦在中间,嫌弃的骂道:“行了,要逛灯会就别谈公事,真扫兴!”
他们心照不宣的互换了一眼神色,止住了刚才的对话。
沿着灯会继续往前走,风三娘忽然抬手对着前方开心的挥了挥,他跟着望过去,还没等他回忆起来迎面走过来的贵族女子是什么身份,另一个小小的身影风驰电掣般的扑了过来,直接大跳起来一把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撞的往后退了一步,贵族女子小跑过来,尴尬的拉住那个还抱着他脖子不放的小姑娘训斥道:“囡囡,快下来!”
风三娘哈哈大笑,一边帮着贵族女子扶住小姑娘,一边开心的调侃道:“不愧是六王爷府上的掌上明珠,一点不拒生嘛!”
他听到“六王爷”三个字的时候,才终于把眼前这个文文静静的女子和记忆中大大咧咧的三郡主联系在一起,虽是有着相似的容颜,三郡主是帝都城出了名的捣蛋鬼,但她的姐姐二郡主明月却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抱歉的笑了一笑,已经把调皮的孩子从他身上强行抱了回来,又连忙低头道歉:“这孩子前几天染了风寒还没痊愈,偏偏今晚吵着一定要出来逛灯会,我只能带着她出来转转,没想到她这么没礼貌……”
萧千夜呆呆看着明月郡主怀中的小姑娘,她应该只有四五岁的年纪,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对他“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抓着母亲的肩膀吵闹起来:“娘,这个哥哥我喜欢!”
风三娘看着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张牙舞爪的对着他笑,忍不住调侃道:“什么哥哥?他都多大了,囡囡得叫他叔叔才行了!”
“不要!”小姑娘毫不犹豫的一口拒绝,直勾勾看着他伸出手要抱,明月郡主笑吟吟的按住女儿,谁料小姑娘不依不饶的扑过来吵个不停,他莫名有了半晌的失神,心底的某个地方开始一阵阵的绞痛起来,不知为何主动伸出手接住了她,孩子心满意足的咯咯笑个不停,好奇的抓着他满头的白发,然后凑到耳边认真的说道:“哥哥我喜欢你,等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哎呀……”明月郡主被女儿一句话说的面红耳赤,只有风三娘镇定自若的帮着她一起抱回了小姑娘,乐呵呵的说道,“这个叔叔可不行了,这个叔叔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囡囡不要!”她挣扎着想扑回萧千夜的怀里,这次被母亲死死按住了手臂塞给了身后的家仆,本来就不善言辞的明月郡主被女儿几句话搅得尴尬不已,下意识的对他鞠了个躬低声道,“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从小被我爹宠坏了,也不认生,见到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再这么下去,怕是又要变成帝都城的小霸王了!”
“郡主……”他低着头,感觉到喉间泛起的酸楚一点点变化成憎恨的火,能在一瞬间穿透心脏,痛的窒息,让他的手无声地握紧,极力压抑着情绪惭愧的道,“当年胧月是被我牵连才会遇害,我虽已经剿灭了那伙蛟龙,但也……但也无法换回胧月的生命,请您、还有王爷能原谅我……”
明月郡主温柔的看着他,仿佛那些伤痛的过往已经被时间抚平,她淡淡笑了一下,忽然说道:“这孩子和阿月当年一样喜欢您呢,所以,也请您不要自责了。”
他豁然抬头,神思却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回过神来的时候,风三娘和明月郡主一人一只手牵着小姑娘往另一边玩去了,只有云潇歪着头看着他失落的神色,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他虽然是木讷的点了一下头,但很明显脸色已经泛起苍白,云潇顿了顿,因两生之术的影响,她并不能很清晰的记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这个低沉的人,萧千夜深吸一口气,或是察觉到她的为难,只是帮她把发髻上的珊瑚簪子重新插好,接道:“刚才说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来。”
这一路灯火辉煌,让视线都变得朦胧一片,她被牵着手走在其中,竟然会有种穿梭时空的错觉,一直到萧千夜倏然顿步,抬手指向前方示意她看。
:解铃
那是一颗巨型凤凰花树,种植在十字路的中心,被白玉砖台高高的抬起,宛如可望而不可及的神物,它的枝丫向四面八方舒展散开,被风轻轻的抚动,比周围繁华的酒楼还要更加高大,无数红丝带在树枝上摇摆。
云潇惊讶的捂住嘴,情不自禁的往前靠近想看的更清楚一些,萧千夜慢慢跟着她,一起仰头感叹道:“这是最早移植过来的一颗树,据说先帝找遍了全飞垣才找到这么大的凤凰花树,瞒着先皇后,前后用了三年多的时间才偷偷的运到了帝都城,后来在他们成婚的纪念日,他命人在树枝上系上这种写着愿望的红丝带,邀请先皇后过来一起阅读,并且真的亲力亲为的实现了很多写在上面的心愿。”
云潇呆呆仰着头,满目都是绚烂,那些红丝带仿佛有了生命一样串联进她的眼底,呢喃回答:“难怪人们都说帝后的感情是一段美谈,真让人羡慕。”
他没有回话,谁能想到曾经那么相濡以沫的伉俪情深,最后也会走至分道扬镳的反目呢?
“来。”萧千夜轻轻牵住她的手,神秘的笑了一下,云潇看着他的动作一惊,低道,“可以上去吗?”
萧千夜摇了摇头,但已经调转脚步带着她往上走去,漫不经心的说道:“先皇后过世之后白玉砖台就禁止靠近了,那些红丝带也是因为祭星宫的法术维持才能长年累月如一日的保持原样,不过你喜欢的话,我们就上去玩一会。”
“不好吧?”云潇担心的想拉住他,但他微微用力带着她一步跳了上去,这座白玉砖台有五米多高,他们一上去就吸引了周围惊讶的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来,她紧张的摇着他的手臂,骂道,“会被抓起来的!”
“他们哪里抓得住我?”萧千夜笑吟吟的看着她,内心有一种冲动在油然而生,曾几何时,他为了家族的地位,为了手里的权势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的感情,想将这个深爱的女子一点点埋葬在心底不被任何人察觉,而现在,他只想让故国所有的人都看到她,看到她站在自己身边,成为那个无可取代、唯一的挚爱。
那一年他收拾好行囊向掌门师父辞行,那是他第一次失去她。
西海岸一别,他在黑棺里崩溃无助的哭泣,那是他第二次失去她。
终焉之境,他在重创中苏醒,不顾一切的将她推出星辰的轨迹,那是他第三次失去她。
然而上天是如此的厚待他,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将她送回了自己身边,他又有什么理由再一次放手?
他的心在“咚”的一声沉重的跳动之后宛如凝滞,平静的捧着云潇的脸颊,贴着唇心深深的吻落。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亲手抹去的东西,只有他能亲手还回来。
在全世界鸦雀无声的刹那,他倏然抬手从后背按住了火种的位置,指尖淡淡的金光如水如线的钻入她的身体,然后悄无声息的刺入他的心中,两生之术开始波动,被消磨在记忆里的碎片也慢慢复苏,他能感觉到怀中女子在剧烈的颤抖,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冲击着内心,让她几乎站立不住的瘫软在他的胸膛上,只有温热的泪水沿着脸颊无声的落下。
情绪的震荡远比身体的创伤更让她窒息,好一会她才抽泣着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震惊、疑惑和不解同时交织在一起,那些熟悉陌生的回忆宛如山洪爆发冲破迷雾,让一切都豁然开朗的重新映入眼底,所有的违和感都悄然消失,雪原的苦战仿佛还在昨天,终焉之境的诀别之语也还清晰的在耳畔回荡,可再等她从哀伤里回过神来,眼前是如火如荼的灯会,她最爱的人近在咫尺。
“好过分……你好过分……”云潇的肩背在微微颤抖,双手却情不自禁的抓紧了他的手腕,一寸一寸地往前倾斜身子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是有些提不上气,带着微弱的喘息一直呢喃,“好过分,你什么也不说就抹去了那么多的过去,又什么也不说的一起还了回来,我早就说了你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每次都这样,每次……”
“对不起。”他没有为自己狡辩,冰冷的手指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抚动,能清楚的听到被煌焰重创到几近湮灭的火种发出怦然的跳动,是对他一次又一次毫无原则的原谅。
在璀璨灯会的另一边高楼上,明溪斜坐在窗边,浅金色的眼睛从敞开的窗子里悠远的望着凤凰花树下的身影,在绚烂到让人意乱情迷的火光中,历经磨难后久久相拥的恋人无语凝噎,也让他的内心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动,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这声突如其来的叹息让身边的女子微微回神,下意识的转动着手里已经凉了的茶,倏然将目光好奇的凝视过去。
那是帝都城最大的一颗凤凰花,在周围灿烂的灯火下熠熠生辉,以至于那两个小小的人影笼罩其中,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但她一眼就知道那是一对男女,豁然想起来发生在这座孤岛上震惊天下的往事,已经贵为皇后的女子失态的站了起来,她大步往窗前靠近,然后用一种不可置信又复杂难耐的眼神重新望向身边的帝王。
明溪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后,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收回了目光平静的抿了一口茶。
但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分钟,一个在她心中萦绕了几年的疑问却更加不可抑制的冒起,迫使她用力再用力的紧握着茶杯,几度张口又几度咽回。
五年前雪原决战过后,破碎的土地挣脱了数千年的阴霾终于重获新生,但满目疮痍的飞垣处处都是危机,被夜王统领万兽之力蛊惑的百灵和猛兽疯癫的游荡四处伤人,迫使早就隐居的猎魔人也纷纷拿起武器重新站出来保卫家园,她就是在三年前的一次剿魔中被落日沙漠的蝠翼重创,致命的毒素侵蚀着理智,她无力的倒在沙漠里看着漫天飞舞旋转的蝠翼发出撕笑声,视线一点点失去焦点,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束金光幻化成利剑劈开被魔物遮掩的天空,顿时烈日刺目的映入瞳孔,也让她涣散的神志微微一凝。
其实直到视线消失的最后一瞬,她也没能看清这柄光剑到底是从哪里迸射而出,但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大湮城。
原来,她被远道而来祭祖的天尊帝随手救下,因为那条路是通往太阳神殿的必经之路,大湮城自碎裂之后一直没有再诞生新的圣女,原本魔物也必须敬而远之的路在这几年里变得危机四伏,他似乎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特意亲自走了一趟,而她也就这么幸运的被一国之君捡了回来。
原以为那应该只是一场萍水相逢,但高高在上的帝王对隐居了数百年、只扫门前雪的猎魔人格外的有兴趣,他亲自召见了她,问起了很多很多关于猎魔人的往事,而她也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因为那是一个看起来略显病态的青年,即使是在炎热的大漠里也必须一直抱着手炉取暖,但他寡淡冷定的神态里有一种莫名的威严,几度让她情不自禁的感到肩背收紧,似乎有无形的压力重压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