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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以原身状态盘旋在半空中的巨大药龙,黑色的躯体上有着玄黄色的斑纹,他在察觉到来人的同时谨慎的往高空躲去,借着风雪掩饰了踪迹,只有冷酷的声音如冰水一般倾斜下来,是对着安格身边片体鳞伤已经支撑不住的龙吟发出警告:“叛徒,卖国求生,陷害同族,墟海没有退缩的懦夫,只有你,只有你让人不齿!龙吟,今日有人救你,但他日你必将被墟海肃清,以示效尤。”
龙吟捂着喉,将一口滚烫的血强行咽回,毫不逃避的看着云层里若隐若现的蛟龙影,咬牙:“五长老是药龙一族中最德高望重之人,我年幼之时,娘重病不治,也是药龙的姐妹们不远万里送来灵药,这才让我娘缓解了病痛的折磨,虽然她最终还是早早离世,但药龙族的恩情龙吟一直铭记在心,可是不过百年时间而已,药龙竟然也自甘堕落了吗?你们之前在伏龙镇上空游荡洒下的东西……就是前不久肆虐的温柔乡吧?”
高空中盘旋的药龙沉默着,不做任何辩解,龙吟悲愤的怒吼:“都说药龙全身都是宝,一直被外族觊觎,时常遭受捕捉和杀戮,但即使如此,药龙族宅心仁厚,从不计较,反而会不惜余力的给予弱者帮助,因此长老院特意留出席位给了药龙一族,并要求所有蛟龙保护你们,而你们也是墟海最坚实的后盾,之前我在山市偶遇四长老一脉的雨龙,他们在和黑市交易购买温柔乡,难道……难道你们真的在其他流岛散布那种恐怖的毒品?”
“叛徒,无权过问长老院的决策。”五长老语调平静,余光已经扫到了白虎旁边的云潇,蛟龙平静的钻入云端,再无踪迹。
“又想跑!”萧千夜低骂一声,提剑追出就被云潇直接拦住,她虽然着急,身体还是僵硬的像不倒翁左右摇晃,颤巍巍的伸手指着龙吟催道,“别管那只药龙了,她伤得这么重,赶紧带去千机宫吧。”
“龙姑娘!”安格赶紧跑过去背起龙吟,根本顾不上去追逃走的药龙,急道,“之前那些家伙想直接从伏龙镇的天上洒毒品,还好龙姑娘察觉到气息及时阻止,可她自己不慎吸入了很多温柔乡,我听说岑青姑娘回了白教,所以只能冒险带她上山先找人想想办法,结果一路被他们追杀,龙姑娘心软不想伤害同族,反而被他们重创,我真的要气死了,就算她拦着我,我也要宰了那群追过来的蛟龙!没想到竟然会遇见你们,不过现在还是别追了,她撑不了多久,要赶紧治伤。”
“朱朱,麻烦你了!”云潇戳了戳白虎,朱朱一个大跳背起龙吟,立刻往白教飞奔而去。
:杀心
神农田外风雪依旧,朱朱背着昏迷的龙吟跳入被血咒、骨咒包围的那一里地,没等飘忽的死灵和沉积的白骨呼啸而来,萧奕白袖间风神果断出手劈开一条安全的通道,几人顺势掠入神农田后,察觉到动静的岑青也从后方疾驰而至,安格开心的看着有段时间未曾见面的岑青,朝她用力的挥了挥手。
“安格?”岑青微微一怔,然后才看到他身边的几人,来不及搞清楚眼前到底什么情况,萧奕白领着朱朱往后殿赶去,岑青皱着眉头,按照规矩白教总坛自然是不允许外人乱闯,但她一眼看到同样心急如焚的云潇还是一言不发的默许了,跟上去之后,她发现龙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面色更是潮红到透出紫色,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检查伤势,这一搭手,岑青倒抽一口寒气,惊道,“温柔乡?她怎么染上了这玩意?”
安格才把事情的始末如实相告,急的来回打转:“那只药龙在伏龙镇上空徘徊,因为有特殊的潜行之术一直找不到踪迹,直到他解除术法抛洒温柔乡的时候才被龙姑娘找到,但是那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我就看见她也变成了一条银色的蛟龙,自己吸食了还在半空中的温柔乡,这东西一点点就能上瘾,她吞下了整座城的分量!岑姑娘,你快想想办法救她吧!”
“吃了这么多?”岑青自然是知道温柔乡的厉害,立马以灵术先稳定住龙吟持续攀升的体温,然后拿来白教神农田种植的草药先给她止住血,皱眉骂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好,什么办法不能用,非要自己吞了?”
“哎呀!你先别骂她了!”安格抓着脑袋,低道,“都说了情况紧急来不及想那么多嘛……”
岑青黑着脸,虽然对龙吟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是此刻听着她一声比一声更急更重的喘息声,吊着一口气随时都会没命,她心知不好,只能抬手一指,催促道,“别放这了,把她送到后殿雪湖里去,我去打开湖底的机关把冰河之源的水引进来。”
“好,好。”安格一刻也不敢耽搁,抱起龙吟就跟着岑青大步跑到后殿里,岑青稍稍顿步,即使有太多的话想和云潇说,但眼下人命关天她也不好耽误,只能嘱咐道:“潇儿,你就在这随便坐一会,哥哥已经感觉到你们回来了,他马上就到,龙吟的事我会注意的,你放心。”
云潇是靠在石柱上,在这一遭惊险过后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她下意识的点点头,萧奕白也拉住弟弟,指了指千机宫:“你也别过去了,明溪在等你。”
萧千夜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安格的背影,虽有担心还是第一时间转变脚步往千机宫走去,云潇本想跟过去,他默默按住她的肩膀摇摇头,又把朱朱喊过来,认真的道:“刚才走的太急了,你休息一会,我去见他。”
说完他强自笑了一下,有些心中的死结,他不能让云潇知晓。
萧千夜再次走入千机宫,此时清晨的阳光正好从琉璃的窗子里照进来,照在大殿地砖那朵红色莲花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如火如荼的绽放,让他情不自禁的放缓了脚步,千机宫他不是第一次来,无论是那一年带兵攻占总坛,还是这几年巡逻至此短暂的休憩,他对这个空荡荡的宫殿的一切都很熟悉,只有今天,一模一样的景象折射出完全不同的感觉,一切都变得无比陌生。
在他正前方的莲花神座上,明溪的面色也在稀疏的光照下斑驳起来,一双金色瞳孔轻轻一动,虽然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那温和的目光也变得异常陌生,他微微抿了抿嘴角,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许久才慢慢抬起手,伴随着他的动作,日冕之剑在地砖的红莲上方点点凝聚,同时四周石柱里的灵火也被一瞬间点燃。
萧千夜面无表情地感受着周围汹涌着的力量,千机宫石柱内的灵火原本是幽蓝色的,但是此刻在日冕之力的影响下绽放着金光,从中心的剑到四角,这无疑就是凤姬和他提起过的串联起四大境的临时大阵。
但他此刻却对这件事提不起一丝兴趣,只是冷冷看着静坐的帝王,大步走上前。
脚步声在冰冷的地砖上一声一声的叩响,也让明溪心有所感的叹了口气,他捏着袖中那块镜月之镜的碎片,自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他在哪?”下一刻,意料之中的问话清晰的传入耳中,明溪微微蹙起了眉,在得知公孙晏因醉酒将那件事透露给叶卓凡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到底要如何收场,他需要朱厌的力量来保护孤军奋战的自己,也需要利用他去对付潜伏在暗处来路不明的敌人,他本可以让这一切在黑暗里进行,然后悄无声息的在黑暗里结束,可是公孙晏的一次失误,就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
他设想过很多种理由,如果告诉他朱厌还继续被困在镜月之镜中,那么身负上天界之力的他完全可以直接杀了那个人,如果告诉他朱厌已经死了,一旦日后朱厌被迫现身,欺骗的后果显然会更加严重。
半晌,明溪习惯的转着手里的玉扳指,然后取出镜月之镜的碎片递给他,漫不经心的只用了两个字回答:“跑了。”
话音刚落,他就瞥见萧千夜掌下长刀破空而出,一瞬间砍断千机宫大殿内的所有光线,顿时他的视线就被拖入一片漆黑,那柄刀带着压抑,带着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宁静紧贴在他的喉间,吞吐的神力刀鞘若隐若现,让内部的黑金色更显锋芒毕露,他唇边的笑意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依然冷定,继续转动手里那枚玉扳指,淡淡说道:“昨天有一只蛟龙试图闯入千机宫,当时我身边并无护卫,他们虽被日冕之力逼退,但我因体力不支失去对镜月之镜的控制,让他趁机逃脱。”
他微微一顿,忽然笑了起来,不知从什么开始,他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说谎,哪怕是在最好的朋友面前,他都不会露出任何的破绽。
“昨天?”听到这句话,萧奕白的全身有一瞬间的僵硬,一股凉气从心底冒出,不知该不该相信明溪的话,昨天他已经去了伏龙镇,岑青也一如既往的代替他暂时看守北角封印,而其它三处的岑歌、凤姬和公孙晏都不在总坛内,如此看来,当时千机宫确实是只有明溪一个人,但他阻断了分魂大法的联络,致使自己无法知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萧千夜平静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让人心惊肉跳的冷酷,他竟然没有感觉到意外,甚至潜意识觉得这才是明溪会告诉他的答案。
“我没理由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找麻烦。”明溪的语气淡淡惘然,只能说出这种看似不合理却是眼下唯一合理的借口——是的,那个人从他手里逃走了,只有这样,他日不得以撞见的时候,他才有足够的理由撇清关系。
而他也感到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连萧奕白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沉默对峙的两个人相互对视着,谁也没有率先挪开目光,一时间有数不尽的过往涌入眼底,那些被他算计威胁的种种一幕一幕的重现,让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轻轻扬起,竟然笑了起来:“很多事我都知道你另有目的,但实际上,我从未真的对你动过杀心,因为我知道心软的人坐不了你这个位置,也改变不了飞垣持续千年的歧视和压迫,只有这件事……你该知道这是我唯一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慢,那年从昆仑山回到飞垣,久未归家的他站在空荡荡的天征府前,哥哥在门口对他招手,那是个漫天星光的夜晚,没等他踏进家门,太子的马车毫无预兆的走来,明溪掀起帘子,那是成年后的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一刻的他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帝都复杂的风云变幻,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是花了几秒钟才回忆起来,然而那个人笑吟吟的扶住了他的手臂,免了那些繁文缛节。
明溪的脸上终于隐隐掠起一抹黯色,心中也微觉苦涩,一时默然,但他还是保持着清醒,以更快的速度无声无息的掩饰情绪。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很多年,如今回想起来,仅有的君臣之义也被他无数次的利用抹杀的一干二净。
萧千夜的瞳孔一缩,杀意陡生,古尘散去神力的刀鞘,那样耀眼的黑金色刀光在整个千机宫折射出迷离的反光,明溪一动不动,金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平静的色泽,余光却情不自禁的转向了萧奕白——他没有阻拦,这么多年守在自己身边如影随形的他,在这一刻静静的站着,他的白衣被刀风吹动衣摆,眼神犹如冰刃般犀利,那种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让他感到窒息,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轰然碎去。
他下意识的抬了抬下颌,视线无声地聚焦在萧奕白的脸上,觉得自己的头脑深处在有规律的鸣响,一声一声,仿佛晨钟暮鼓,让他完全无视了切到喉间的古尘,只是一直望着他。
下一刻,千机宫重重的殿门被人用力推开,来不及搞清楚这惊魂一幕到底事出何由,云潇只在瞥见古尘动手的一瞬间惊讶的冲过来,她一把抱住了萧千夜的胳膊强行将他拉开,紧紧抱着这个怒到几乎失去的理智的人,听着火种里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让她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疼的无法呼吸。
那样的痛,让她捂着胸膛不住喘息,明明没有心跳,却感到那种“咚咚”的声音如巨石砸落。
“阿潇!”萧千夜一瞬回神,第一反应是本能的检查沥空剑,剑灵被剑鞘上的术法阻断了感知力,她并没有通过分魂听到大殿里的谈话,为何会忽然闯进来,难道是刚才那一刻暴起的杀意,让体内的火种受到了影响?
他心有余悸的抱住正在颤抖的云潇,把她的头紧紧的按在自己胸膛上,不让她看明溪,自己则扭头再次望向莲花神座上的帝王。
不知是这一瞬的目光交错了达成了什么共识,明溪扶着把手站起来,若无其事的笑道:“云姑娘别担心,他也不是第一次对我发脾气了,你们长途跋涉想必很辛苦了,去后殿休息吧,你娘以前的房间也在那里。”
没等云潇回答,萧千夜已经拉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千机宫。
:失望
他们离开之后,萧奕白一步一步走到明溪面前,俯身捡起那块被扔在地上的镜月之镜碎片,他脸上的神情也从最初的迟疑,一点点转变成震惊,充满了不解和困惑,最后下意识的捏紧,直到手心被刺的鲜血直流,他心有所悟的笑了,眼里的光最终定格在无尽的失望上,轻声说道:“你骗我。”
不同于上次在后山墓园他还将信将疑的发出质问,这次的萧奕白用的是极其清淡冷漠的肯定,明溪低着头,连余光都不敢再去看他,他的眼底一颤,无意识的摇了摇头。
萧奕白将镜月之镜轻轻的放回到明溪手边,这块碎片他曾经认真的检查过,朱厌在试图逃脱的瞬间被日冕之力搅碎了身体,但是很快他就借着分魂大法的力量再度逃脱,之后又被明溪重新捕获继续关在镜月之镜中,那时候的他依然被夜咒束缚着灵力,明溪也需要利用日冕之力去维持临时的大阵,所以只能用折中的方法暂且关着朱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