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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短这种事情,他是真的避无可避。
萧奕白微微苦笑了一下,他很少去思考这种东西,而真的细细想一想,又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心中也跟着变得空荡荡,没有任何光线能穿透无法预知的未来。
:白驹过隙
萧千夜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一眼就看见那张小小的床榻上,云潇像一只受伤的小鸟蜷缩成一圈,不知是梦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细长的五指死死的抓着被角,紧闭的眼帘正在微微颤抖着。
他赶紧走过去扶起云潇靠在自己怀里,发现她肩头的伤口处竟然一直有淡墨一般的黑丝一点点如烟如雾的弥散出来,萧千夜的脸色阴晴不定,以云潇如今的血脉,这样的伤势恢复实在是有些太慢了,都已经过去了一整夜,白森森的骨头依然触目惊心,虽然血液早已不再如注般涌出,但皮肉复原的速度,甚至还比不上混血之时!
那个偷袭她的人就是双生黑龙的分身,明明连原身都还没有彻底的恢复,就已经能对她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
不对……萧千夜摇摇头,很快就否认了自己刚才的猜测,云潇的复原速度很明显比不上当初的澈皇,这并不是因为她才重获新生,而是因为她体内的火种里,混杂了黑龙之血!
沉默良久,他轻拍着云潇的后背,倏然感到胸间有一股难以忍耐的酸痛,忍不住微微咳嗽了几声,但是这一咳也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非常,很明显的感觉到那是另一个人的状态在濒临崩溃的糟糕情况下,通过他的身体本能的呈现出来,萧千夜极为小心翼翼的抬手按住心口,迟疑了一会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脑中的声音是在很久之后才叹息般的回了一句:“不碍事,千夜,你把手放到她额头上去。”
“嗯?”萧千夜疑惑着,一翻手发现掌心忽然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咒印,帝仲笑了笑,虽然有些力不从心,还是温柔如水的解释道,“她似乎是陷入了梦魇无法苏醒,我很想知道是什么样强大的梦境,连恢复原身的浮世屿皇鸟都能沉沦其中无法挣脱。”
他看着手心里这个似乎有神秘力量的咒印,也是好奇的将手慢慢搭在云潇的额头上,突然感到一阵电流击穿全身,再等他定睛一看,竟然发现自己漂浮在高空中,身边是淡淡的白云正在悠闲的飘着,那般和煦的日光和轻柔的微风,举目瞭望尽是一片祥和,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恐怖的噩梦。
就在他疑惑之际,他竟然看见帝仲坐在一只穷奇的背上,从天际如流星般划落,直直的坠入了下方的流岛中。
他认真分辨了好一会,终于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在九千年前坠天之前的箴岛上空,而他的目光奇迹一般的能看到这座流岛的每一个角落,和如今的飞垣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别,只不过郁郁葱葱的高山大河之间,有更多闻所未闻的种族穿梭其中,当真是一副百灵和谐、蒸蒸日上的盛世光景。
帝仲带着那只穷奇,落在了东冥浩瀚的星垂之野上,它已经长成了威武帅气的大凶兽,但是在帝仲的面前,仍是调皮的像一只耐不住寂寞的小奶狗,它肆意的在星垂之野茂密的草丛中打滚,直到夜空逐渐变得澄澈如镜,无数璀璨的星辰高挂在头顶,好像触手可及一般,它好奇的长鸣了几声,兴奋的挥舞着残疾的前肢,好像那样就能真的将星辰抓在手里。
帝仲没有阻止它,自己也在期待的看着天空,那些大星一颗又一颗的坠落,就如这片草原的名字……星垂之野。
一直到午夜时分,原本寂静的平野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无数金色的小精灵凭空冒出,它们长着一对金光熠熠的翅膀,拖着长长的尾巴,满身都是诱人的酒香味,伴随着湖中精灵的出现,一条旅人独有的天路慢慢打开了界门,从四面八方闻讯而来的酒客兴冲冲的冒了出来,争前恐后的想要得到湖中精灵的邀请,去参加这片大陆最为盛大的酒宴。
帝仲本是在一旁好奇的看着,湖中精灵发现了他和那只凶兽,它们丝毫也没有避讳对方身上强悍的神力涌动,热情的对他伸出手,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萧千夜微微一惊,连带着共存的帝仲也有些无法理解为何会在云潇的梦境中看到这一幕,而就在当年的帝仲欣然应邀带着穷奇踏入天路的一刹那,旅人中走出一位光彩照人的红衣女子,她莫名看着一人一兽的背影走入其中,忽然间脸上扬起明媚如光的笑容,像一只开心的喜鹊踮着脚就跟了上去,湖中精灵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竟也没有阻拦的主动放了行。
萧千夜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悸动,那个女子很明显不是云潇的容颜,但那双眼睛,却是和她一模一样。
那时候的云潇,应该还只是一团未成形的火种形态,因为被澈皇悄悄赠与了外族,也正在以别人的眼睛探寻着这个未知的世界,她似乎是发现了那种铭记于心的特殊气息,竟然主动控制着这个灵凤族的女人不顾一切的跟了上去,然而进入天路后不久,那只贪玩的凶兽误饮了河中的酒水沉睡不醒,帝仲只能临时转道带着它下到了空寂圣地暂且休息。
她就那么跟丢了,迷惘的在天路里反复找寻,终究无疾而终。
梦里的女子一个人坐在天路的大河边,双目映着涟涟的河水,那般失落寂寞,这样深入灵魂的感情触动,竟让睡梦中的云潇也忍不住默默落泪,倚着他的胸膛一直哭泣。
这一次的擦肩而过,再次相见,就已经是在九千年后的昆仑山,半人半兽状态的自己完全失去理智,他用利爪死死按着这个追着他从悬崖一跃而下的小师妹,嗅着她身体里致命的火焰气息,像个真正的凶兽一般张开獠牙,对着纤细雪白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那样诱人的血腥味几乎让他沉迷的要发疯,就在他想要把身下的女人彻底撕碎的时候,身体里突兀的涌起一股久违的神力,有一个强大的意识一瞬苏醒,强迫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呆看着那个被压在身下奄奄一息的女子。
虽然是从漫长的死亡中初次苏醒,来不及思考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帝仲还是第一时间出手帮她止住了血,很快他的意识就开始涣散,凶兽的本能一直在剧烈的反抗,让他感到力不从心,只能被迫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而身下的女子也在这一瞬睁开眼睛,她一秒也没有关心自己脖子上的伤势,反而是立刻坐了起来,反手就把他按在了身下。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萧千夜,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半人半兽,他竟然就被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把按住,再也动弹不了了。
帝仲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忽然有种恍然如梦的惊醒,低声问道:“那个时候难道你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了?要不然以潇儿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可能真的能按住你吧?”
萧千夜没有回话,坠崖之后的记忆对他而言非常的陌生,他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出于本能。
再度转回这场九千年的漫长梦境,萧千夜看着怀中依然沉睡不醒的云潇,心中莫名的一跳,苦笑起来:“原来她梦中的人,仍然是你……九千年啊,若非那只贪玩的穷奇,那时候你们就该遇上了吧?”
话音刚落,他只感觉周身陡然被冰雪般的目光凝视,帝仲明明是和他共存的状态,却真的好像有一束严厉的目光那样一眼扫过来,带着逼人的锋芒让他背脊凛然一寒,许久不敢再说什么。
若说这样的结果让他毫无波动,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原来那个自幼就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的小师妹,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可惜呀……”帝仲莫名接话,淡然的语调如水流一般缓缓钻入他的脑中,却不知道为何立刻让他心中一空,仿佛有种神秘的安定之力,轻声低吟,“可惜我只是那个让她在梦里哭泣的人,而不是那个最终让她展颜欢笑的人,你看……她只有在你面前,才笑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萧千夜顺着他的话再度望向梦境的世界,九千年如白驹过隙,弹指间她已经脱胎换骨成为昆仑山的小师妹,少女时期的云潇有着灵凤族最为显著的特征,高挑清瘦,容貌中带着清冷,乍一看像一朵高山雪莲洁傲不可方物,然而她一开口,立马就像换了一个人,那是独属鸟族的天真浪漫,总是笑吟吟的出现在他少年生涯的每一天。
出现在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被她轻戳肩膀的时候。
出现在他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被她提灯惊醒的时候。
出现在他紧握剑灵认真钻研,被她闯入打断的时候。
那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感情,像一汪清泉一点点流进他紧锁的内心,哪怕他明知道自己出身飞垣,是权贵世家的儿子,也无可避免的动了心。
梦境的世界变成一片白晃晃的光,越来越模糊,萧千夜和帝仲在无形中默默相视一眼,神色都有些肃然——她依然没有醒来,不知是被什么力量牵引,即使他尝试以掌心的咒印强行唤醒,她也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帝仲借着他的身体抬起手轻轻按在云潇肩头的伤口上,那种淡墨一般的烟雾令人毛骨悚然,确实是数万年前,他亲手斩于刀下的那只黑龙之气!
“他是真的想吃了潇儿,以心转之术获得皇鸟的能力。”许久,帝仲忽然说出一句让萧千夜心头一颤的恐怖话语,认真的嘱咐道,“不能再放纵那家伙跟着煌焰了,这一趟墟海之行结束后,若是奚辉仍在黄昏之海不现身,那你务必要先走一趟无言谷,让风冥直接解除关着煌焰的间隙之术,否则他一直隐于其中被黑龙蛊惑,迟早要出大乱。”
短短一句话提及他最头痛的三个人,萧千夜情不自禁的将手用力握成拳,不动声色的点了头。
:回避
云潇昏昏沉沉的睡着,再苏醒的时候又是日暮西山,她揉了揉仍旧疲惫的双眼,迷惘的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有一瞬间的呆滞,脱口问道:“我是睡了一会,还是……睡了一天?”
萧千夜也揉了揉被压的酸疼无法动弹的肩膀,将担心压下,笑道:“睡了一整天,喊都喊不醒,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和小时候一样。”
像小时候一样——听到这句话,云潇腼腆的低下头笑起来,记忆有些恍惚,是真实存在过的,又总是有那么一丝飘忽虚无。
那时候的她总是喜欢赖床不去上早课,而为了不一起挨师父的骂,他也会不顾男女有别强行闯进来掀开被窝,连拽带拖的将她逼起来。
多少次,她慵懒的打着哈欠,垂头丧气的跟在自己身后,走过昆仑的雪峰,一起去往习剑坪。
那样纯粹的过往,像天边的云,晃晃荡荡,令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