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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奕白沉默了一瞬,这么多年按部就班执行任务的他自然深知明溪的脾气,斩草除根一贯是他的风格,连当时允诺高瞻平释放其妻儿离开飞垣,事后也依然派出朱厌暗中追杀,他好不容易扳倒高成川,费尽心机的铲除五蛇势力,又怎么可能在最后的关头对一个满怀仇恨的孩子大发慈悲?
仇恨的种子是不能埋下的,否则他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将所遭受的一切磨难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想到这里,萧奕白摇摇头,平静得如同一座冰封雪塑:“我不能擅自做决定,但你可以跟我回帝都,一切等陛下定夺。”
“哼……你对他可真忠心啊。”曹雁傲然仰起头看着他,眼里却隐约有晶莹的泪光,这样锋芒的目光让见惯了杀戮的萧奕白一瞬挪开视线,不知为何心中涌起无名的悲凉,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笑,是曹雁捂着嘴在发出嘲笑,“传言是真的吧?陛下年近三十,身边连个女人都不曾出现过,如今他身体大不如前,仍然对立后册妃一事闭口不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体出了问题?”萧奕白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眉峰紧蹙逼问了一句,曹雁倒是更加惊讶于他的反应,咧嘴笑道,“帝王之血快要断了吧,这个肮脏的飞垣,大家一起死了才好!”
话音未落,曹雁从儿子手中抢过长剑,却是反手将儿子揽入怀中,从背后将长剑刺穿心脏!
这一剑是如此突然,就连身边的萧奕白都没能反应过来出手阻止!
高麟愣愣看着母亲,似乎还不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在剧痛袭来的一瞬间,曹雁从怀中飞速摸出一小瓶天香水直接灌入儿子口中。
在毒药的作用下,高麟扭曲的面容慢慢恢复平静,好似陷入了什么无法苏醒的美梦,慢慢依靠着母亲的胸膛闭上眼睛。
萧奕白惊讶的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曹雁抱着高麟,在儿子耳边唱起催眠的儿歌,虽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如断线的珍珠,她的唇边依然挂着微笑,在用力将长剑一点点拔出之后,小心的将儿子平放在地面上,又无限不舍的弯腰在他额头轻轻、颤颤的吻落,隐忍着无法言语的痛苦,低低说道:“与其落入那群虎狼之辈之手,倒不如让为娘亲自送你上路,麟儿,你先走一步,娘很快就来找你。”
萧奕白震了一下,一时无言,许久才脱口:“高夫人,虎毒不食子啊。”
曹雁抹去眼泪提剑站起来,在亲手杀死自己唯一的寄托之后,整个人宛如掉入漆黑的深渊,绝望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好一个虎毒不食子,但是我们母子落入你们手里,必然不会比现在下场更好!”
她转过身,充满憎恨的看着萧奕白,继而将目光慢慢往后方,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千夜和云潇身上,不知是突然想来什么让她开心的事情,曹雁的脸色阴晴不定,像某种疯癫入魔的怪物,龇牙咧嘴的低笑不止,然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兴奋的说道:“你们都会有报应的,天征府不也被人灭了门?哈哈哈,你看,老天爷还是有眼的,你杀了那么多人,所以你自己的父母亲人,也要一起陪葬!”
萧奕白没有回话,那些过往是他心底最软弱的弦,即使已经过去很久很久,每每想起来都好似仍在昨朝。
曹雁仍是不满意的指向他身后的两人,嘲讽着:“你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喜欢的女人才会被个男宠奸杀弃尸,报应,这都是报应,你们兄弟俩不会有好下场的,我曹雁会在地狱等着你们!”
萧奕白眉峰一蹙,风神在掌下凝聚,毫不犹豫的割断对方的声带,他用余光担心的看了一眼弟弟和云潇,生怕刚才那番话对勾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曹雁捂着喉咙,任凭血流如注毫无惧色,她本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幼读书识字也不会舞刀弄枪,但此刻提着那柄长剑眼中也有了惊人的觉悟,她稳住脚步,以最拙劣的动作用尽全力向前跨出,想要刺穿这个人的心脏,拖着他一起去死。
萧奕白本可以轻松躲开,但他却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曹雁手里的剑真的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曹雁和萧奕白紧贴在一起,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不躲避。
萧奕白只是无声叹气,风神卷起一道气剑将面前的女人击退,他抬手按住伤口,有看不见的灵力在指尖旋转交融,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身体。
云潇没有开口,她知道这个人还在用为数不多的生命施以凝时之术,似乎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又无法感同身受。
“大哥……”萧千夜紧握古尘,脚步好像扎入了泥泞中一步也无法挪动,那一剑很明显是外行人所刺,连致命的位置都没有找准。
僵持之际,从另一边飞速掠进来几个身影,岑歌一手拎着一只尚在昏迷的雨蛟,另一只手飞速拽了一把紧随其后险些被洪水吞噬的龙吟,他匆忙回到后院里,一抬头就看见眼前惊人一幕,倒吸一口寒气,也不敢细问究竟。
曹雁看着忽然冒出来的人,并无兴趣关心对方的身份来历,她惨淡一笑,将长剑指向自己,即使声带被割断还是艰难的发出了呢喃不清的呓语:“别、别以为受我一剑就能赎罪,萧奕白,我会在地狱诅咒你,你一定会比我、比我的孩子、比我的家人凄惨一万倍!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终止在一剑穿喉的瞬间,但那样萦绕不散的诅咒,却像魔咒一般在所有人心头长久的念响。
萧奕白只是低头笑笑,眼角有一丝莫测的寒光:“诅咒我?呵……那你可能还要排个队等上好些年了,毕竟在地狱里诅咒我的人,远远不止你一个呀。”
他一眼也没有再看地上的尸体,而是指了指岑歌拎着的雨蛟,又指了指空荡荡的大堂,微笑着道:“先进来吧,外头的洪水被我阻断了,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岑歌默默吃惊,云潇只是帮他解除了大部分的夜咒束缚,他的身手就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这要是在从前的鼎盛时期,不难想象皇太子身边究竟是拥有怎样实力恐怖的帮手为其铲除所有阻碍!
:逼供
虽然他才是漩涡中心的那个人,但是萧奕白却比任何人都镇定,只是若无其事的走到大堂中,指着被岑歌拎着的那只雨蛟说道:“不是应该有两只吗?另一只呢?”
“跑了。”岑歌将刚才的惊讶不动声色的压下,抬手将还在昏迷的雨蛟丢到了地上,又道,“那洪水有古怪,我稍微试探了一下差点被直接吞没,好在龙吟姑娘拽了我一把,那只雨蛟就是潜伏入水流中借机逃脱的,我也追不上,只能算了。”
“那不是洪水,是四长老的法术。”龙吟纠正了一句,心有余悸的按着胸口,不可置信的嘀咕,“但是水中有好多恶灵,连我都不敢轻易入水,是被血肉的气息吸引过来的,那只雨蛟如果真的是借着这种法术逃脱,那自己也是要受重伤。”
“恶灵?”萧奕白想了想,望向弟弟问道,“难道是你们之前提到过魂魄之力?”
萧千夜点点头,他对这种玄门法术倒真的是不太了解,只能猜测道:“多半是吧,而且洪水所过之处会杀死活着的人,恶灵只会越来越多。”
“那只能看看这家伙知不知道什么了。”云潇走过去,一手轻点在雨蛟额头,火光从指间缓缓钻入对方的身体,让沉迷毒品的雨蛟全身微微一颤,好似一股暖流轻慢的流淌过皮肤,他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还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东西,最后才笑眯眯的睁开眼睛,呆滞的看着眼前陌生的人,半晌没反应过来。
“呵……终于醒了?梦见什么了呀,这么沉醉其中?”云潇在他面蹲下,微笑的看着他,只见他僵硬的面容剧烈的一抽,仿佛觉察了什么,霍地扭头看了身边一眼,吓得他立刻缩头倒吸了一口寒气,云潇咯咯轻笑,淡淡说道,“你可算是醒了,是不是还在做着西月茶庄的美梦呢?这里是巨鳌背山的山市哦,你的同伙死的死跑的跑,现在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你说什么?”雨蛟低呼出口,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云潇认真的点头,抬手掀起一股劲风将窗子推开,指着被风神之力隔绝在外的血色洪水,继续说道,“这种法术你应该认识吧?四长老以自身血肉之躯融合魂魄之力在山市引出巨大的洪水,这才让你那位同伴侥幸逃脱,不过,他似乎是抛弃了你呢!”
雨蛟重重咬住牙,他的记忆竟然还停留在西月茶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觉睡醒,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山市?
他努力揉着额头,想从混乱的头脑中发现点什么东西,印象里那个顾小姐娇滴滴的扑在自己怀里,恳请他能带她一起来山市见见世面,那么美丽动人的小姐主动投怀送抱,真心让他心痒的无法自持,索性赶走了三弟抱着顾小姐就想先亲热一番,那样雪白的酮体,娇颜玉唇,真是比他自幼见惯的凶婆娘们妩媚多了。
然后他就一直沉浸在那样的莺歌燕语中,尽情的享受着顾小姐的温柔,怎么好端端的一睁眼,他竟然被几个陌生人围在中间,还来到了巨鳌背上的山市里?
“哦,对了,你还不认识我们呢。”云潇站起来捂着嘴偷笑着,拉了一把萧千夜,眨着眼睛狡黠的回道,“我叫云潇,这位嘛……是你的梦中情人,顾小姐。”
“顾小姐!”雨蛟瞪大双眸抬手指着他,这个大男人,是顾小姐?!
云潇点点头,正视着对方惊慌疑惑的眼睛,饶有兴致的回道:“你被我们灌了几口天香水,然后就一直沉醉其中做着美梦,想必是你那位三弟不辞辛苦的把你从西月茶庄背到山市里来,想找四长老帮忙看看能不能解毒,结果这毒品的药性实在太强,你们也是害人害己,束手无策,所以刚才在山博会的竞拍场上,只有四长老和你们的大哥两人吧?”
“他们人呢?”雨蛟翻身坐起,立马就摆出了防御的动作,但立即就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的酥软,是毒品的后遗症,他咬牙坚持着,额头上青筋紧绷冷汗直冒,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贪图美色想要放松一阵,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误了长老院的大事!这要是传出去让其他几位大长老知道,自己岂不是要挨受重罚?
他吓的全身一颤,云潇看出了他的心思,小声安慰道:“你倒也不必这么害怕,四长老和你大哥都已经死了,那位三弟应该是逃走了,洪水有古怪,我们追不了,所以只能扣着你了。”
“四长老和大哥……死了?”雨蛟吃了一惊,看到她脸色淡然,有些不相信小心翼翼的开口,“不可能,四长老是雨蛟族最厉害的人,又有新购买的魂魄之力加持,怎么可能轻易死在别人手上,你到底是……”
话音未落,雨蛟的声音陡然提高,肩膀在剧烈发抖,一拳击在地面上,霍然抬头紧盯着面前的女人,半天才呢喃着重复起她开始说的话:“云潇……你说你叫云潇,那不是、不是浮世屿幼子的名字!”
云潇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那样温柔的笑意却像深不见底冰窟,让他全身不自禁的痉挛抽搐起来,低道:“幼子,你们好像都是这么称呼我的,不过我也不在乎,我只问你一件事,墟海里那块龙神赠与的玉璧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你们又在上面动了什么手脚,想要通过它对付浮世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