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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萧千夜的手微微一颤,显然这半年的回忆让他太过痛苦一瞬也不愿意回忆,萧奕白揉着眉头烦闷的道,“这半年我在阳川陪你找弟妹,这些事情他一直瞒着我,直到这次回来我才知道帝都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大事,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个袁裴是拥有特殊‘瞳术’的试体,看飞影的样子,多半是中了瞳术就会被其控制,如果是这样,他随便控制大臣把那东西送到明溪面前给他看,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萧千夜顺着他的话也在认真的思考,又道:“我听说袁成济现在住在风家,这个袁裴是他的人,该不会也在一起吧?”
萧奕白一听这句话,原本就阴沉的脸庞更加难看,嘀咕道:“他住在哪里不好,偏偏住进风家,你那两个舅舅是不是疯了,都这种时候了,还敢和五蛇扯上关系!”
“那也是你的两个舅舅。”萧千夜莫名其妙的反驳了一句,两人皆是尴尬的沉默了一瞬,袁成济选择住在风家并非一时兴起,毕竟是他母亲的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当时联合夜王将其重创,想必也是给一辈子顺风顺水的老人家留下了无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为了防止自己再度卷土重来,这才借机住进了风家,想仗着这层虽然不太联络,但毕竟血浓于水的关系让自己无从下手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奕白的目光里有罕见的担心,低道:“会不会是被瞳术控制了?风家虽然在军机八殿和军械库担任要职,可一直以来安分守己,除了娘,他们所有人都很小心的维持着和各大势力的关系,两位……两位大人也不像是不明事理之辈,就算和袁成济是故交,难道这么多年的政坛斡旋会看不出来明溪有意铲除五蛇?”
“我也在担心这个。”萧千夜莫名绞着手,外公和四姨娘的死至今仍是他心头解不开的结,如今袁成济这条霸王蛇,竟然又抓着他的软肋试图谋反吗?
“还有一个人,叫厉桑的,你应该也从岑歌那里听说了吧?那家伙似乎也在帝都,不过不知道藏在哪里了,风魔到处在找,一直没有线索。”萧奕白没有给他任何安慰,反而又提起了一个让两人同时蹙眉的名字,兄弟俩奇怪的对视了一眼,皆是瞬间挪开了目光。
厉桑是被父亲亲手抓的,虽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过往,但那是灵音族灭族命令之后,父亲唯一提过的名字。
他沉吟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烦躁站起来走向窗边,星罗湖下的金线可以精准的察觉到独属上天界的气息,他此次前来之所以能不被发现,也是因为眼下的帝都城被这种恐慌的乌云覆盖,根本腾不出多余的人手来关心他一个行急匆匆的旅人,但是如果不能使用上天界的光化之术,他的行动就会极大的受到限制,只能在不易察觉的夜晚以御剑术悄悄出去探查。
如今帝都城内有两个危险的人,一个是藏在风家的袁成济,另一个则是下落不明的天之涯逃犯,厉桑,偏偏这两个人,都和他们有些不解之缘。
“说起来,有件事要告诉你。”萧奕白见他一脸愁容,自己也是跟着皱紧眉头,一只手指烦躁的敲击着桌面,“之前我从明溪那里回来遇上公孙晏,他说叶家小姐不见了,那伙逃犯似乎是刻意想对皇室的其他人下手。”
他停了一瞬,也在观察着弟弟的表情,见他果然阴郁非常的望了过来,又深吸一口提醒道:“帝都的守卫毕竟还是比四大境严格很多的,想针对皇室成员下手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则他们就不会选择体弱多病的叶小姐动手,我仔细想了想,明镜夫人毕竟是公孙晏的母亲,左大臣的发妻,府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五王爷府上是两个儿子也还好,算来算去,除了叶小姐,现在最为危险的人,应该只有六王爷府上的三郡主。”
萧千夜紧咬着牙,大哥刚才的话,正是他心中所担心的事情。
“你过来。”萧奕白对弟弟招招手,在他额头、颧骨和脸颊上轻轻划过,眼见着这张脸在幻术的作用下发生变化,还是忍不住笑了笑,“给你遮一下吧,我的好弟弟,你可是逃犯啊,别大摇大摆的出去招摇过市,不过我现在的能力有限,只能应付不懂术法的普通人,你要做什么还是尽量避开祭星宫那群人吧。”
萧千夜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见萧奕白从他手里抢过古尘,把自己的风神递了过去:“这东西太惹人注意了,留给我防身,你用风神吧。”
他倒也没反对,毕竟古尘的刀锋是被神力幻化的刀鞘遮掩的,也不至于再次误伤他人,只是在临走前极为认真的嘱咐了一句:“你小心。”
:风家
今夜的帝都城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他从封心台离开,久违的走在熟悉的内城中,身边的人行色匆匆,皆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直走到接近六王爷府邸的位置,没等他想办法打听一下情况,就听见府内传出了惊天的哀嚎。
侍女抱着一床染血的被褥,跪在大院中泣不成声,三郡主是六王爷的掌上明珠,竟也能在这么多家丁护卫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萧千夜心中一紧,调头往明戚夫人府邸方向快步赶去,迎面匆匆撞过来一个仓促的身影,是镜阁的公孙晏,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萧千夜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臂,脚下生风一般直接将其带到了隐蔽的角落中,公孙晏大吃一惊,警觉的看着眼前忽然冒出来的男人,虽然他眼下有些魂不守舍,但也不至于被个陌生人这么轻易的带走吧?
“公孙晏,是我。”萧千夜低声开口,掌下的风神微微晃动,公孙晏眨眨眼睛,虽然容貌上完全不像,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人,立即本能的检查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听你哥哥说你不是要去阳川的太阳神殿找什么东西吗?怎么跑帝都来了?”
“先不说这些,到底怎么回事?”萧千夜显然不想和公孙晏提起那些事情,只是快速指了指一团混乱的帝都城,公孙晏抿抿嘴,靠着墙,自己也是一副疲于奔波的模样,“叶雪不见了,她大病初愈身子还很虚弱,每天下午的时候都会小睡一会,等到丫鬟进去喊她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只是在地上留了一件带血的睡袍,七姑姑立即派人到处找,大半天了也没一点线索,不仅如此,就在刚才,三郡主也失踪了。”
公孙晏烦躁的用力按住眼眶,是说不出的愤怒,半晌终于忍不住骂道:“拿几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孩子出气!有本事冲着我来,冲着明溪去!这帮该死的异族人,一开始就不该对他们开放帝都城的限行令,你对他们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反过来咬你一口。”
萧千夜没有回话,飞垣上的种族歧视是根深蒂固的,即使明溪有意缓解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如今那几个异族逃犯公然犯事,岂不是又要挑起怨恨?
但他很快就摇摇头扔掉了脑子里这种幼稚的想法,这么多年的压迫岂是一纸命令能化解的?异族人不接受和解,想要鱼死网破,甚至翻身做主也是很正常的举动吧?
公孙晏晃了晃衣袖,冥魂状态的蝶镜又陷入了睡眠之中,在这种让他倍感压力的时刻,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萧千夜默默想了想,问道:“我才从封心台回来,在那里遇见了袁裴,他是冲着我大哥去的,要是我再晚到一步,可能他就要被杀了,袁裴不可能这么快就掳走了三郡主,他们一定还有其它的同党藏在帝都,是厉桑吗?风魔还是找不到那群逃犯的下落吗?”
公孙晏听到这个这半年来让他头疼不已的名字,终于重重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应该就是他没错了,一个月前有家商行来帝都走货,后来被人发现惨死在天守道附近,财物分毫未少,只是少了通行的身份令牌,那时候我就怀疑是不是厉桑所为,毕竟帝都城虽然不像从前那般禁止外人出入,但真想入城还是有严格的检查,后来我便把迦烨和赤晴一起调回来追查这事,可惜人家藏得很深,找不到线索。”
“袁成济呢?”萧千夜警觉地追问,公孙晏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埋怨道,“袁成济不就住在你两个舅舅家,天天装模作样的请大夫看病治伤,我一早就怀疑是不是他和那伙逃犯里应外合,可惜又没有证据,每次想让风魔过去暗杀他一了百了的时候,每次都遇到你那两个舅舅!就跟长了眼睛一样,但凡我们想杀他,你娘家就总有人出现在他旁边。”
眼睛……萧千夜低头不语,袁成济身边的那个人,确实有一双诡异非常的眼睛,就连他在初次交手之时都能感到脑中荡起奇妙的声音,好似魂魄被牵引。
公孙晏闷闷不乐的,风家看似处境艰难,其实明溪本人一直都在暗中照顾,就算是一早就断了关系从不往来,怎么说也还是他们兄弟俩血浓于水的母家人,可如果事态的进展继续恶劣下去,他也不敢保证明溪会不会弃卒保车,连带着摇摇欲坠的风家一并铲除。
萧千夜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略一思忖说道:“公孙晏,你继续找叶雪和郡主,我去风家看看。”
“哎……你等等!”公孙晏本想一把拽住他,结果上前直接扑了个空,不由得暗暗心惊,他似乎并没有使用上天界独特的光化之术,但是举止的动作真的太过离谱,和他以前认识的军阁主简直判若两人。
整个帝都城乱成一锅粥,就连处在另一侧的风家也被外头喧哗的吵闹声影响,直到夜深依然点着明亮的灯笼,风家本是兄妹五人,长子、次子住在东院,三个女儿住在西院,如今四妹、五妹都已经离世,偌大一个西院就只剩风三娘一人在亭中的躺椅上靠着,石桌上横放着一根烟斗,她本就好这一口,如今更是沉沦其中时常发瘾,白日去军械库手不离烟,晚上回了家还会在亭中独自吸上一会诱人的水烟。
风三娘冷眼看着冷清的院子,对外面的嘈杂根本提不起丝毫兴致,又凑过去贪婪的吸了几口,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白雾。
或许只有在这种麻痹成瘾的短暂时光里,她才能忘掉白日的不快,风家也曾是个大户人家,自己还是闻名天下的军械库天才女技师,自幼受尽夸赞的她一贯骄傲,原以为能凭借天赋和努力在这种以男人为核心的政坛深处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偏偏遇到个倒霉的小妹,又生了个惹事的侄子,大好前程毁于一旦,让孤高自赏的她,也不得不受尽冷眼,吞尽委屈。
她也曾劝诫四妹不要总是沉迷风月之地和几个声名狼藉的男宠鬼混,整日犬马声色不知进取,直到自己也忍受不了平白无故的冷漠,终于明白自甘堕落只是一种无奈的解脱。
“呵……吵死了。”风三娘烦躁的骂了一句,一边吐着水烟,一边又去摸自己那杆旱烟,一边一口,闭上眼睛,整个人在烟雾缭绕着无法自拔。
房檐下的风铃似乎是动了一下,那声音清脆入耳,好像能唤醒遥远的回忆,风三娘疲惫的睁眼望过去,那间闺房已经空了许多年,可小妹亲手挂上的风铃还崭新如初的发出悦耳的音调。
“小妹?”恍惚中,风三娘奇怪的念出一个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叫过的名字,“阿瑶,你回来了吗?”
萧千夜本只是想潜入风家打探袁成济的消息,忽然听见凉亭中这声呢喃,不知为何驻足顿步,也是寻着声音望向了那串风铃。
风三娘呆了一瞬,嘴角的弧度咧至最大,似乎自己也没料到会叫出那个始作俑者的名字,重重的吸了一口旱烟,又因情绪的波动被猛地呛了一口,顿时坐直了身体重重的咳嗽起来,萧千夜从回廊上无声无息绕过来,鬼使神差的夺下了对方手里的烟杆丢到了一边,淡淡说道:“三姨娘也上了年纪,军械库的工作很辛苦,不要抽这种伤身体的东西了。”
风三娘吃惊的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噤若寒蝉:“你、你喊我什么?”
“三姨娘。”萧千夜一只手掐断水烟,在她身边的石凳上慢慢的坐下,风三娘一个激灵跳起来,直接上手就捏住他的脸颊不可置信的检查了许久,萧千夜也只是淡淡看着她,直到那双眼睛慢慢透出惊人的金银异色,风三娘才大退三步捂住嘴,低声说道,“是你……真的是你!外面那么吵,难道又是在抓你?”
“不是,我是悄悄来的,没人知道。”萧千夜笑了笑,他没想到自己会主动现身,也没想到风三娘会如此冷静,两人就那么古怪的对视了一眼,在冷风中静静对立,直到风三娘一声嗤笑重新躺回靠椅上,下意识的就去摸已经被熄灭的水烟,愤愤说道,“你来干什么?不会以为装模作样的喊我一声三姨娘,我就不会喊人来抓你了吧?”
“您现在喊人来抓我,风家就没救了。”萧千夜也不跟她含糊,一瞬瞥见对方脸上的谨慎,立即就在心中确定了什么事情,低道,“三姨娘应该知道袁成济是五蛇的霸王蛇,也该清楚上头有意将其一网打尽,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在这种节骨眼上收留袁成济?引狼入室,后患无穷,风家这么多年斡旋政权,这点道理不会不明白吧?”
风三娘被他一句话戳中下怀,心烦意乱的瘪瘪嘴,骂道:“你知道什么?你无端端跑回来不会是来跟我说教的吧?那老东西和大哥、二哥是旧识,一直以来琅轩武馆和军机八殿都有学员往来,你莫名其妙跑过去联合上天界把人家打成重伤,这会他借口看病治伤赖着不走,你那两个死要面子的舅舅能怎么办?本来风家就被你搅得里外不是人,难道还要继续得罪人,彻底孤立无援才行?”
萧千夜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提醒道:“赖个几天就算了,我听说袁成济在府上住了快半年了,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