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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潇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来他确实是烂泥一般动弹不得,赶紧面红耳赤的凑过来,帝仲僵硬的看着她手心里的蛇肉,这哪里是熟了,这分明都已经烧得一层焦,看着就像某种黑乎乎的不明物体,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下咽的食物。
这一刻,纵使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上天界战神,也难免情不自禁的闭紧了嘴。
云潇也在看着手里黑乎乎的东西,皮笑肉不笑的丢到了一边,又小跑回去重新拿了一块用火慢慢烧烤起来,这一次她非常认真的盯着,但她毕竟还没办法很好的控制火种,明晃晃的火开始还是滋滋的慢烧,忽然间窜起火舌滋啦一声,顿时又是一串呛人的黑烟从她掌心荡起。
帝仲尴尬的看着她,她继续丢掉了烧焦的蛇肉重新开始,但每次都好像在重复一模一样的事情,直到第八块蛇肉眼见着又要变成黑色的不明物体,帝仲轻轻咳了一声赶紧制止,又道:“差不多熟了吧,就这样行了,半生不熟总比烧成黑炭好。”
云潇泄气的坐在地上,她本来就不能控制自身火种,昆仑一战之后更是连最基础的灵力运转都越来越困难。
帝仲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能没话找话的安慰道:“放心吧,千夜的身体毕竟是古代种,他之前执行任务遇险,还不是就地抓些奇奇怪怪的野味随便烧一烧烤一烤就算了,这么点半生不熟的蛇肉还能把他吃病了不成?快拿过来,烤了八块还不够,你是准备把整条巨蟒都拿来练手,然后看着他饿死吗?”
云潇这才面红耳赤的将手里的蛇肉递到他嘴边,帝仲是真的无声倒吸一口寒气,又碍于情面不得不故作镇定的一口吞下,果然是半边焦炭味混合着半边血腥味,一下子让他满嘴都是难以描述的滋味,他忍着喉间瞬间荡起的恶心,瞥见云潇自己也十分尴尬的脸,支支吾吾的问道:“真的不会吃坏肚子吗?我们都不知道这条巨蟒有没有毒……”
帝仲白了她一眼,半晌等到嘴中的怪味消散一些,才长长松了口气,没好气的低骂:“吃都吃了,现在才想起来问有没有毒?它就算是有毒你也来不及吐了。”
云潇心虚的瞄了一眼巨蟒的尸体,嘀咕:“我娘说了,越是长得好看的东西越容易带着剧毒,我看这条巨蟒挺难看的,应该没有毒吧?”
帝仲其实是见过这种藏青色的巨蟒的,虽然知道它是真的没有毒,嘴里却忍不住调侃起来:“哼,人家被你吃了,还要被你嫌弃长的难看?有没有毒那可不好说,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身体是千夜的,真的吃出问题了难受的人也是他。”
“啊!”云潇低呼出口,眨眨眼睛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反驳道,“你们不是五感共存的吗?他吃出问题了,你不是一样要难受几天?”
帝仲瘪瘪嘴,这倒是不假,虽然他是可以自行进入神眠之术中切断这种特殊的关联,但实际上曾经的痛苦还是会被他感知到,云潇已经小心的凑过来,担心不已的问道:“那你们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他的身体素质真的是很不错了,换成其他人扛不住煌焰那两下。”帝仲也不好再拿她寻开心,云潇轻拍拍自己胸膛,松了口气,见她这幅担心受怕的模样,帝仲只觉得心中有几分感动,他不得不承认,即使被尊为“神”,他还是会对人类的这种情感产生一缕莫名的渴望。
他下意识蹙了蹙眉,所有人都在试图提醒他,他的记忆出现了某种复杂的混乱,是把另外一个人的过去强行带入了自己,所以连带着那种奇怪的感情也变得似真非假,让他自己也无法分辨。
若是有机会分离,或许这份感情有一天还能明朗,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他离开萧千夜,他无疑会首当其冲成为冥王的目标,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没有人能帮得了他。
帝仲沉了口气,不动生色的将这种担心掩饰下去,开口只是淡淡的、不紧不慢的说道:“潇儿,你们之间的所有事我都知道的,自然也包括一些私事,我其实并不讨厌他,有时候甚至觉得是在他的身上醒来也还算幸运,若是换成他那个哥哥,只怕事情会更加复杂,但我也很担心他,他一直在影响我,好像我才是那个会被他吞噬的人。”
云潇的心“咚”的一下剧烈的跳动,然后陷入长久的死寂。
“喂……”帝仲在一瞬间察觉到她心跳的反常,她的心跳就是她的火种,这段日子以来经常出现这种短暂的停顿,似乎是某种将熄未熄的前兆,每次都让他心乱如麻,好在没一会云潇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咚咚咚”的心跳声如击鼓一般清脆。
帝仲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本就瘫软的身体被这么一吓更是难受的出现酸痛,他瞥了一眼云潇,见她一动不动,这才慢慢笑起来:“倒也不必太担心,若有机会见到澈皇,我也有自己的考虑。”
云潇低着头不敢说话,帝仲的眼珠罕见的带上了一丝俏皮,和传闻中战无不胜的上天界战神没有一点相像,踌躇了一会才好声好气的说道:“你希望我见到澈皇恢复原来的样子吗?那样的话,他或许不是我的对手……”
“你快吃东西!别说话了!”云潇一把抓起被她烤焦的蛇肉强行塞进了帝仲的嘴,也不管对方被她突如其来的粗鲁动作呛了一口剧烈的咳起来,又翻着白眼瞪着他,直到他完全说不出话来,才悻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帝仲虽然开着漫不经心的玩笑,他的心底却是极为复杂的,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因为错乱的记忆而对眼前的姑娘有了奇怪的好感,而是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动了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自己真的是对这种死缠烂打的家伙,毫无抵抗力?
一如当年硬要追着他结伴同行的穷奇,又如曾经一厢情愿等了他万年的火种,再如现在站在他面前面红耳赤的云潇。
又或许只是因为做了太长久的“神”,在感情湮灭到极限的时候,忽然闯进来一个黏着他倾心相待的人,他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抑制的本能
他稍稍想起这些事情,就觉得心情瞬间跌入谷底,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其实在无言谷得知自己仍有复生的机会之后,他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恢复过去的模样,重新成为原来的自己。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他发现自己陷入一种极端的矛盾中,混乱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深的影响着自己的行为,哪怕他知道同修的指责是对的,还是有些莫名的情愫无法割舍,到底是为什么呢……他甚至有时候也分不清楚,自己是真的对这个女人动了心,还只是贪婪的眷恋着被人爱着的感觉,哪怕这份感觉,也仅仅是出自另一个人的过去。
或许真正该抹去的是他脑中关于别人的记忆,只要能撇清这段关系,或许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对一个火种、或是一只鸟儿动了心。
帝仲深深叹气,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每当想起这些事情就是一阵头疼,心中的苦涩泛起之后,反而觉得口中被强行塞入的烤焦的蛇肉也不是那么难吃起来,于是神情木讷无意识的嚼了几下,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动作,又不可置信的再确认了一遍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半天才提醒道:“你少吃点,万一真的吃坏了……会很难受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帝仲这才幡然回神,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嘴里的东西,顿时头一歪努力吐了出来,云潇自知理亏,但她看了看周围荒凉的戈壁根本不像是能找到干净的水源,最后只能眼巴巴看着巨蟒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提议:“这里看着没有水,要不然你将就一点,喝点蛇……”
“不要。”帝仲一口回绝,真的感觉有一丝头皮发麻,云潇咬住唇,心一横将袖子向上卷起,不依不饶的接道,“那就只能喝我的血了。”
帝仲哑口无言的看着她,再一次感觉这家伙的脑回路是真的不正常。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直到帝仲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把她喊到身边坐好。
“靠过来。”帝仲冷眼看着在他五步开外正襟危坐的云潇,又气又想笑,又看见她僵硬的只挪了一步,只能找着借口说道,“再过来一些,他快要醒了,你身上的火焰之息能缓解他身体的严寒,等他醒来就不会太难受。”
话音未落,云潇已经紧挨着他坐下,帝仲瞳孔顿缩,心中不快嘴里也跟着“啧”了一声,这个家伙有时候是真的能把他气的半死,恨不得拎起来丢得远远的再也不想看见,但是转过去看见她傻笑着的脸,又不得不把全部怒起强行压了下去。
玩物丧志……有时候他竟然觉得同修骂他的话,其实还真的有点道理。
帝仲脸色微白的仰起头,似是情绪受到干扰,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自言自语的说道:“潇儿,他凶兽的血脉越来越明显,导致身体也越来越冷,而你体内那股最为炽热的火焰,恰好可以缓解他这种痛苦。”
帝仲忽然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也正在认真的听着,淡淡笑起,接着说道:“对现在的他而言,你本身就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云潇还是没有回话,似乎在等他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帝仲意外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冷静,好像刚才的话完全不能在她心中掀起任何波澜,半晌,帝仲倏然叹气,感慨道:“如果他对你真的只是这种本能的冲动,我应该一早就把你从他身边带走了。”
他微笑着闭了一下眼睛,语气上才出现了淡淡的赞许:“自从昆仑一战他亲手给你喂下落胎药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你了吧?”
云潇脸色一红,毕竟是和另一个男人提及这么隐私的事情,难免还是有些羞涩难挡,只能轻轻点头,帝仲倒是不怎么介意,继续说道:“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知道血契的束缚会伤害到你,就算本能中带着某种冲动,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
“他曾经跟我说过,说他们这一族人丁稀少,几乎代代单传,是凭借出色的实力掌管军阁,深得各地百姓的人心,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可是现在萧奕白的状况越来越糟,如果他真的选择了你,对他这一族而言,几乎等同于绝后。”
帝仲悠然叹息,人类的传宗接代他并无法感同身受,但也知道那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许久才接话:“但他好像放弃了,不仅放弃了祖辈的努力,也放弃了一直想要的家庭,就为了你,一个身负血契束缚,连正常女人都算不上的神鸟。”
帝仲摇着头轻呵一声,感慨万分:“我是佩服他的,他出身权贵世家,那些东西早就深入人心,在你没有去飞垣找他之前,他真的很努力的在维持家族的荣耀,唯一一次放弃大好前程公然抗婚,也还是为了你。”
云潇愣愣听着他的话,有些许失神,帝仲依然是望着天空,默默回忆着曾在萧千夜心底泛起的那些心潮澎湃,叹道:“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他是真的爱上了你,他放弃皇室的联姻还能说是一时冲动,但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你受到伤害,或许你在他身边,就是他期盼的事情。”
帝仲稍稍停顿,这才正色劝道:“所以你不要傻乎乎的以为他口渴找不到水源就想着割破自己的血管,他就是渴死了,也不希望你受伤。”
云潇认真的听着,终于也认真的点头,她也不是第一次干出这种奋不顾身的事情了,就像她真正的同族那样,任性妄为不顾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