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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商队终于辗转到了昆仑脚下,云秋水,那座山可真高啊……”明玉微微一震,时至今日想起来都觉得那种威严无可比拟,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巍峨雪山,日光从轻云淡雾中倾泻而下,宛如一湾清澈的溪水洗涤人心,她站在群山之下,感觉自己渺小的如一粒尘埃。
明玉的心底依稀有颤抖,忽地冷笑,凝视着对面的女子,一字一顿:“那一刻我放弃了,我历经千幸万苦才走到昆仑脚下,可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我这样肮脏的人不配践踏那座山,云秋水,你也配不上那座山。”
云秋水紧咬着牙,被这样的斥责刺的剜心的疼,在孤身重返昆仑之后,她将自己的剑灵锁进了剑匣内,也将自己那颗曾经不可一世骄傲的心一并锁入黑暗。
女儿云潇是她唯一的光,也是她最沉重的心结。身为昆仑弟子,她知道自己不该带着“沉月”独自返回,但是身为母亲,她却只想不顾一切的保护女儿。
明玉长公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声色不动,只发出阴冷的笑,抬手指着她身后第四道厚实的金色帘子,提醒:“你看看上面画的东西,我知道昆仑素有占星一脉的学术,你可能从这从看出些什么?”
云秋水僵硬的转身,这短暂的站立已经让她全身冰凉,但她在看清帘子上画着的那些复杂星象之时,又是冷汗沿着脸颊不住滑落。
坦白说,自己对占星只是一知半解,但即使是她这样半桶水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来星象上的大凶之兆。
“这就是他当年留给我的星盘上的图案。”明玉长公主也若有所思的看着帘子,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曾告诉我,我终将会有‘心愿达成’的那一天,所以在你女儿回到飞垣,并且卷入政变之时,我开心的不得了,我以为那一天终于要来!可是……可是并没有!她平安无事,甚至连明溪都如愿以偿!”
明玉的语气里豁然带上了些许不甘和愤怒,也不顾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在新帝面前毫不掩饰的咆哮而出,但她很快又自言自语的接下话,嘴里开始不住呢喃:“但是星盘一点变化也没有,不是他的占星不准,而是根本没有到时候!哈哈……哈哈哈哈!云秋水,你现在回来,才是真的让星盘的预言开始转动!”
她疯狂的笑起来,笑的难以自制,又因残破的身体开始剧烈的咳嗽,就这样一边咳一边笑,让整个摘星楼都陷入癫狂。
“够了。”明溪拂袖而起,眼里已然有了怒容,对着门低喝一声,“朱厌,进来。”
朱厌应声走入,无声无息的拜倒:“陛下有何吩咐?”
明溪冷眼指着狂笑不止的大姑姑,满眼都是烦躁,不耐烦的开口:“我有话要和云夫人单独谈谈,让她闭嘴。”
“是。”朱厌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掌下动作微微变化,只是顷刻之间摘星楼就陷入死寂,明溪挥了一下手,他就恭敬的附身作揖,转身出去。
云秋水神色复杂的看着明玉长公主,她是被空间之术困在了里面,再也传不出任何声音,但她依然能清楚的看见对方那种癫狂到全身痉挛的笑,背后凛然生寒。
:威胁
“果然是中原的驭虫术。”明溪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也将云秋水的思绪重新拉回当下,笑了笑,“难怪我之前请来四大境擅长驭虫术的人过来查看大姑姑的情况,都说这种方法闻所未闻,反噬自身的严重后果也不常见,原本她真的去过中原,想必这种驭虫术也就是那位苗人所授吧?”
云秋水沉思了片刻,解释道:“南疆一脉地势复杂,所以门派众多,但大多数并不和中原武林往来,若是长公主殿下当初从昆仑折返,绕道去了苗疆,或许是有可能。”
明溪只是淡淡接话,漫不经心的道:“那便没办法了,她这副模样我也帮不上忙,眼下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腾不出手请人去中原找能人救她。”
云秋水知道这只是他的客套话,随后,明溪指了指桌上的玉面神镜和古玉,终于挑开话题:“实不相瞒,沉月对我、对皇室甚至对飞垣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我此次邀请云夫人相谈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这面镜子,我的母后至今都还在这面镜子里痛苦的活着,我既无法拯救她,也不能给她解脱。”
“在镜子里活着?”云秋水一惊,目光也才被他掌心那块精致小巧的玉面神镜吸引,明溪很小心的递过来,发现手臂紧张到失去力气,又抬起另一只手一起托举,道,“这个东西名为镜月之镜,是上天界的一种凝固时间、空间的术法,当年母后在我眼前自尽后,在即将断气之时被父皇送进其中,距今整整过去了十八年。”
“她的心脏有一道致命伤,一直在持续不断的流血,然后又倒流回心,她因镜月之镜的神力活了下来,如今的母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秋水心里陡然一凛,细看玉面神镜,虽然汹涌着让她难以言表的神力,但是镜面上布满丝丝细小的裂痕,明溪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他勉力调着呼吸,他慢慢扶着站起来,轻道:“凤九卿曾经来过,就是为了协助父皇修补镜面上的裂痕,我希望云夫人能帮我找到他,就算不能将母后救出,我也希望给她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
“凤九卿……”云秋水呢喃着叨念起这个熟悉的名字,嘴角浮出苦笑,这么多年,凤九卿对她而言宛如人间蒸发,就连女儿云潇出生,他或许都全然不知,想到这些往事,云秋水叹了口气,不住摇头,“我没有他的消息,自从那年负气返回昆仑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明溪并不意外,嘴角慢慢溢出笑意:“我知道,云夫人的事情我多少调查过一些,但我相信有您在,他愿意回来见您的。”
云秋水神色复杂的紧盯着明溪,不明白这个新任帝王的心里到底都在盘算些什么,明溪从她手里收回玉面神镜,推开摘星楼顶的窗子,面向东方伸出手,遥遥相指:“昨夜月圣女收到东冥万佑城传来的急报,萧千夜和云潇已经回到飞垣,并且出现在城中,只不过城内天象仪发生意外,致使两人再度逃脱,目前又是下落不明。”
云秋水不敢接话,心里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明溪却依然冷定的说道:“他们的目的我知道,是东冥境内的封印,一旦被破坏,造成的结果我也知道……”
云秋水诧异的脱口,惴惴不安的道:“既然知道,为什么您至今无动无衷,只是要求全境堤防他的行踪?为何不提前疏散附近百姓,避免牵连无辜?”
“疏散?”明溪笑了笑,眼神却一直是冷淡的,冷冷扔下了一句话,“云夫人难道没有从凤九卿口中听过‘碎裂’这两个字?一旦土地开始破碎就是无路可逃,你让我往哪里疏散?”
云秋水听见这话,脸色苍白下去,凤九卿不是没和她说过关于这座孤岛的一些传说,只是那些东西从他口中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她也根本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灾难,直到这一次重返飞垣,所有人提及“碎裂”两个字都是如临大敌,她才真的深切的感受到了那种紧张。
但是……云秋水望着眼前的帝王,仍是不解,他的眼眸如清晨的朝阳,明明极为耀眼,却又深不见底。
明溪继续淡定的说着话,做着自己的猜测:“我想作为萧千夜答应协助夜王的第一次尝试,他多半不会自己现身,而是会让凤九卿亲自盯着吧。”
云秋水怔了一下,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回答,只见明溪忽地扬眉笑起来,若有所思,眼神逐渐转为严厉,语气也一点点压低:“如果您留在天域城,凤九卿会不会绕个道过来转转呢?”
云秋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已经隐隐察觉到明戚夫人的担心不是全无道理。
“云夫人若是不介意,就暂且在帝都城住下吧,住在我七姑姑那里也可以的。”明溪口中虽然还是客气的邀请,但云秋水心知肚明,那是一种无形的威胁,根本不容她反抗,没等她想好怎么回话,明溪已经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不过天澈那边我可以允许他离开帝都,夫人若是担心云潇的安全,我也可以提供一些线索,让他们见面。”
“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云秋水百思不得其解,感觉这个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充满了奇怪的矛盾,既要限制她的自由,又出人意料的放任天澈,但明溪似乎根本不想解释,也不让她有任何质疑的机会,直接对着门外低道:“朱厌,你们一起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这一次朱厌走在前面,先前站在左边的那人紧跟在后,明溪指了指后面的人,道:“云夫人应该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听觉都被封十剑法封住了,不知道您可有办法解开?”
云秋水蹙眉,那人看起来还很年轻,身着军阁的银黑色制服,即使一直紧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来脸上显而易见的看出警戒和防备,她指了指,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原本有禁军总督高成川种植的一种毒物,可以逐渐侵蚀意识,取而代之,为了缓解毒发进程,被萧千夜不得以用封十剑法封住了。”
云秋水诧异的呆了一瞬,脱口:“千夜并没有学过封十剑法的解法,他不该对人使用这种剑术才对……”
“就是因为他不会,所以才不得不麻烦夫人。”明溪也是无奈的笑笑,甚至好心提醒,“您的弟子岑歌,现在也还被封十剑法困住无法脱身呢。”
云秋水尴尬的看着他,但是一想起动手的人是萧千夜,又觉得也合情合理。
明溪的眼色慢慢凝聚,重新坐回窗边,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随口吩咐道:“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云夫人也好好想一想,朱厌,送夫人回去吧。”
“是。”朱厌低头领命,让开一个身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云秋水顿了一下,望向被空间之术困住的明玉长公主,还是担心的问道,“陛下准备怎么安置长公主?”
“嗯?”听见这句话,明溪的手缓缓握紧,又慢慢松开,淡淡吸了一口气,低声回答,“暂且……留在摘星楼吧。”
云秋水眉峰微挑,知道这已经是帝王最大的让步。
离开摘星楼顶,慕西昭依然不言不语的守在门边,只有朱厌微笑着将她引上机械云梯,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地面。
云秋水用力吸气,让自己混乱的大脑稍稍清醒一些,朱厌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她,问道:“夫人可还想继续在内城转转?在下可以为您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