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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西昭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这个下面曾是他的噩梦,是一度毁掉他,又再度创造他的地狱。
十殿阎王,也该让某些个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人,尝一尝阎王殿的滋味了!
他纵身跃入水道,在更深的地方,有个枯朽的声音嬉笑起来,典狱长庄漠一个人坐在八十一层焚烧废品的尸炉前,神态自若的等待着新的到访者。
:星位图
黑色的鬼手对着沥空剑穷追不舍,从缚王水狱方向涌来强大的风力,像一个无形的漩涡想要将一切都卷进去。
萧千夜沉了口气,被迫在皇城上空盘旋,因为腾不出手还击,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靠敏锐的身法躲避鬼手的进攻,剑灵被狂风偏转了方向,甚至有了微弱的颤抖,鬼手在身后做出握、捏、抓的动作,逼着他不得不上下窜动来回躲避,不过片刻时间,越来越多的黑风聚了过来,相互吸食然后组成更大的鬼手!
“落地!”眼见着空中的形势越来越危险,萧千夜不得以对自己的剑灵下令,沥空剑霎时降速,再度逼近南侧的三楼,在和望月楼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萧千夜眼疾手快抓住围栏直接跳了进去,然后他翻手收回剑灵,七转剑式如同雷电在下一个刹那直接砍断蹿到眼前的一只鬼手!
黑色的风被更为强烈的剑气搅碎,一时无法凝聚,就在此时,沥空剑闪出一道耀眼的金光,水气自剑身冒出,一剑将魔物封入了寒冰中。
他终于缓了口气,站在望月楼的腰际附近,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天域城上空盘旋不散的无数鬼手,如风一般随时扩散又再度凝结。
萧千夜默然咬住嘴唇,藤妖的触角虽然多,但是那家伙毕竟只是一只魔物,只要能牵制住它的核心就能让所有的触角失去行动力,可是眼下这种东西,如果只是用“看起来”来形容,似乎是更像碧落海底海魔仓鲛身上的水虺,只不过水虺是以水为形态,眼前的魔物则是更为棘手的“风”。
“喂……是、是军阁主吗?”在他伤脑筋之际,身后幽幽传来一个哆哆嗦嗦的女声,萧千夜赫然回神,本能的警惕性让他迅速按住了沥空剑,杀气凛然,紫衣女子吓了一跳,连忙摇着手后退了几步,解释道,“别别别、别动手!你、你不记得我?我叫蝶嗤,七年前我们在蝶谷见过面的,我是谷主蝶镜的妹妹呀……”
“蝶嗤?”萧千夜的脑中飞快的闪过蝶谷的画面,回忆起那些陌生的名字,然后再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紫衣人,她战战兢兢的站直了身体,还刻意将长发撩到了耳后露出正脸,一时间萧千夜也愣了一下,惊讶的道,“怎么是你?”
“我是这望月楼的月圣女啊,公子都没和你提过吗?”蝶嗤比他还要惊讶,虽然说祭星宫一贯独立,但是月圣女实际上也不是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职位,怎么这个家伙这么久了都没关心过一下自己的同僚都是什么来头吗?
“哦、我记起来了,谷主蝶镜死后,她的妹妹,当年的首席占星师蝶嗤被俘,因为专精占星之术,被破例提为祭星宫的月圣女。”萧千夜勉强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一切的始末。
“啧啧,你记得好不情愿啊,这种事情要记清楚才行。”蝶嗤撇撇嘴,但也没心情和他啰嗦,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敌意收敛了不少,她拽住萧千夜的衣袖,小心的指了指楼内,低道,“你先进来躲一下,这种魔物不会攻击地面上的人,是专程制造出来对付天上的敌人的。”
望月楼内部熄灭了烛火,连侍奉的下人都早已经被遣开了,蝶嗤的手指上扑扇着一只绿色的冥蝶,正色道:“你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公孙晏留下的?”萧千夜眼眸一亮,蝶嗤放下那只冥蝶,正色道,“就你上次回帝都那会,公子曾以蝶谷的传音秘术找过我,因为陛下忽然命令我紧盯皇太子星位,并将望月楼的其他事宜全部转手交给了揽日楼,公子生怕会发生意料之外的变数,一早就提前做了准备,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应验了,哎,公子这个人呀,分明不懂占星术,偏偏对这种事情算的格外准确呢!”
“皇太子星位有什么问题吗?”萧千夜没有理会她的碎碎念,下意识的追问,蝶嗤悄悄看了他一眼,那明明是他不该感兴趣的话题,此时的军阁主却露出了非常急切的目光。
蝶嗤微顿了片刻,眼前却忽然出现那日一闪而过的古老星位图,那颗摇摇欲坠的帝星和两颗死气沉沉的辅星,相互牵制,又相互辅佐。
“皇太子的星位倒是没什么异常。”许久,蝶嗤淡淡的吐了一句,手指却不由自主的在桌子上的沙盘里划动起来,又示意他靠近一些,接道,“说没有异常其实是因为太子殿下的星位一直是被人刻意隐藏着的,所以无论揽日、望月、摘星三楼如何窥视,所透露出来的结果都是平稳的,陛下这么多年对皇太子如此放纵不管的原因,或许也和他一直平静的星位有关,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假象,皇太子真正的星位图已经超出我的能力极限,所以我也无法占出这一次他是否能化险为夷,平安脱身。”
“是被他自己隐藏起来了吧,皇太子做事一贯谨慎。”萧千夜倒也不意外,此时蝶嗤已经在沙盘上勾出了那日所见的古来星位图,快速将象征星辰的几颗玉石摆放好位置,面色一沉,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颤抖,“真正让我在意的是这个,胧月郡主是不是给你算过姻缘占?那个小丫头虽然对占星只是个半桶水,但是她毕竟也是有着皇室的血统,阴差阳错之下,将你身上隐匿的星位图显了出来……”
“我的?”萧千夜皱起眉头,他对这些占星、术法可谓一窍不通,也根本看不懂面前沙盘里复杂的东西都代表着什么。
“嗯,我一定得现在就告诉你,不然以后未必还有机会。”蝶嗤深深吸了口气,眼里骇然闪过恐怖的色泽,“你的星位图一闪而逝,是因为胧月郡主误算才会意外出现,但是它随后就被更强大的灵力法术遮掩了下去,一定是有人非常刻意的在掩饰这些,但以我的能力,无法追踪到这股力量的来源,我只能告诉你,这股力量非常遥远,远到无法预估距离,但是、但是非常强大,强到可以无视这种距离,直接将已经显示出来的星位图从帝都三楼强行抹去。”
萧千夜闭了闭眼睛,蓦然一颤——遥远而强大,唯一符合这两种东西的力量来源,无疑又是上天界!
“你知道这种星位图象征着什么吗?”蝶嗤忽然问了一句,萧千夜眉峰一蹙,淡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不妨有话直说。”
蝶嗤冷静的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发现他的眼睛在昏暗里一点点变成了罕见的冰蓝色,但是他自己似乎无知无觉,只是一直盯着她手里的沙盘,蝶嗤用手指指向最中心的那颗星,一字一顿解释道:“这是一颗早就应该陨落,但是被两颗辅星引导,一直不曾真正陨落的帝王星,而且……这颗帝星不属于明氏皇朝,它消失的太快,我也无法感觉到它究竟来自哪里,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它非常的古老,而且也非常的衰弱。”
萧千夜的心猛然一沉,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自心底缓缓扩散,脑子里反反复复,有个空旷的声音在念着那句让他心烦意乱的上天界预言——“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帝星坠,山河失色,日月同悲。”
除去那句空穴来风般的预言,“帝星”这两个字还是第一次实打实的出现在他眼前,萧千夜莫名伸出手挪向沙盘,捏起正中央那颗被比拟为“帝星”的玉石,有一股莫名的情愫自玉石涌出,顺着他的指尖,悄然流入心中。
“它能在我眼前一闪而逝,或许揽日、摘星二楼也会有所察觉,这也许就是陛下忽然暗中追捕你的原因之一。”蝶嗤担心的绞手,接连叹了几口气,她虽然有意隐瞒,但是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其它两楼对此事的反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件事似乎是真的没有被他人察觉,然而陛下忽如其来的命令很快就让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星位图一定早已经暴露!
萧千夜镇定了情绪,冷冷的将玉石丢回原位,问道:“说起来,陛下可有对我下全境通缉令?”
“多半快了,而且,应该不止你一个。”蝶镜苦笑,此时冥蝶扑扇了一下翅膀,绿光划过一道弧线,沿着弧线“咔嚓”一声轻响,光镜应声开启。
蝶镜骇然望着镜中的公孙晏,他的周围只有微弱的烛火,正脱去上衣在给自己上药包扎,见到光镜亮了起来,公孙晏别过头,脸色也有些许苍白。
“公子!您在哪里?”蝶嗤惊呼一声,公孙晏的目光犀利的望向萧千夜,他咬牙将最后的绑带系好,拿起单薄的外衣披在身上,然后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柄刀,这个一贯以华丽狐裘裹身的贵族公子此时俨然像换了一个人,他面色严肃,眼神清冷,正色道:“看来我算的不差,你们来的时机正好,不过眼下高成川带着大批兵马守在万罗殿,天上还有鬼手穷追不舍,在这种局势下救人,坦白说我还真的没什么底气呢。”
“你要干什么去?”萧千夜看出了他的决心,嘴里依然平静的询问,公孙晏哑然失笑,“你又在明知故问,赶紧解决了魔物速来支援,否则……我可保证不了你大哥出什么问题啊。”
“魔物怎么解决?”敏锐的察觉到问题的核心,萧千夜用力握了握剑,公孙晏的眼睛同样冷定,但是开口说的话又是让人不寒而栗,“魔物的核心应该就在缚王水狱的某个地方,一个叫‘十殿阎王’的东西,具体是什么风魔没有调查到,只是凭着一些零碎的线索猜测,似乎、可能、大几率是一种远古阵法,但它一直都没有真正的运转过,所以鬼手也一直失败,直到这一次忽然成功了,我猜,应该是那位夜王帮了他们,夜王,多半也在那里吧。”
萧千夜微微一怔,也知道晏公子的话意味着什么。
“看来我们彼此都有些麻烦呢,当然,你的可能更麻烦一些。”公孙晏自嘲的笑了一下,轻轻推开了药柜,然后他伸手扣住镜面,对着镜后的人,一字一顿认真的道,“这个古老的法阵似乎是以天域城为中心,也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作用,但是能让夜王插手的东西,用脚指头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而且,十之八九就是冲着你来的。”
“那我岂不是该躲远远的才好?”萧千夜嘀咕了一句,只听晏公子呵呵笑起,“我想也是,但是多半不行,片刻之前三郡主来丹真宫为五公主取药,现在内城已经全部封锁,她若是此时去公主府上,一定会路过星罗湖。”
“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萧千夜微微蹙眉,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公孙晏打了一个响指,又是几只冥蝶化成火光消失,他不急不慢的接道,“别看我这样,在打探消息方面我可是比你强多了,你现在出去看看,多半以缚王水狱为圆心,周围的所有人都被吸了进去。”
萧千夜下意识的回头,从望月楼腰际的高度看不到下方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太安静了,除了空中呼啸的鬼手,真的一点人声都没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公孙晏严厉的望着他,提醒,“我在祭星宫遇到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真正毁掉日神之眼的人其实是他,他可以自由出入祭星宫如入无人之境,寒雨法祝应该也是被他杀的吧……那个人非常的强,你一定要小心。”
话音未落,光镜已经碎去,萧千夜提剑走出望月楼,楼下就是巨大的星罗湖,黑色的湖水无休无止的往更深的地底涌去,湖面却丝毫不见下沉。
萧千夜的心猛然一颤,果真如公孙晏所言一个人都没有!
蝶嗤跟了出来,看见帝都此刻的情景,也是忍不住低低惊呼出口——明明还只是下午时分,整个天域城已经陷入一片厚重的黑暗,天空如浓墨,日月星辰全被湮没,惊雷沿着黑风鬼手将天空撕裂!
萧千夜的眼里光芒四射,嘴角忽然泛起了一个讽刺的微笑,他从望月楼一跃而下,直接朝着黑暗的湖底坠去!
“喂!你……”蝶嗤还来不及理清眼前转瞬即变的形势,又一道惊雷沿着望月楼劈下,巨大的闪电直击在沙盘上,一颗白色的玉石赫然崩碎!
蝶嗤惊恐的看着散落一地的星位图,即使是被雷电击中,沙盘上的星位坚挺的伫立在原有的位置上,只有那颗白色的辅星,突兀的出现了冰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