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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迪少将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嗓子,说话变得异常艰难:“那只雌虫是谁?”
许岑风偏头看向窗外,却见玻璃窗上已经泛起了一层雾气,他抬手擦了擦,试图让外间的景物变得更清楚一点,慢慢吐出了三个字:“法厄斯。”
是法厄斯。
只会是他,也只能是他。
一墙之隔,法厄斯正在包厢里与部下密谈,他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管红色的半透明药剂,军帽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眸,看起来神情难测:“他就是用这种药剂引来兽潮的?”
对面站着一只雌虫,衣着朴素,看起来毫不起眼,但通过他板正的身形不难看出几分当过兵的痕迹:“首领,当初我按照您的吩咐暗中保护佐格少将前往多塔尔密林清剿兽潮,原本只是小规模的火蚁潮迁徙,按理说三天就能解决,结果晚上扎营休息的时候忽然有几名奸细在四周偷偷撒了大量诱捕剂,引来一批陷入狂躁中的高等级黑翼鸟,队伍直接被击散了,佐格少将也不小心受伤掉下了断崖。”
他语罢顿了顿才道:“后来我暗中清查,发现偷撒诱捕剂的奸细都来自耶尼亚副首领麾下,这种诱捕剂浓缩了大量的鸟类发情信息素,多塔尔密林里恰好就有一群没来得及剿灭的黑翼鸟,直接引起了它们的躁动。”
法厄斯闻言无意识皱起了眉头:“佐格现在在哪儿?”
那名部下压低声音解释道:“佐格少将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目前只有属下偷偷回城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军部已经开始有流言传出,说佐格少将死在了兽潮中。”
法厄斯讥讽勾唇:“我还以为耶尼亚会继续忍下去,没想到他现在就动手了。告诉佐格,让他不用急着回城,就在外面好好养伤吧。”
部下闻言愣了一瞬:“不用接佐格少将回城吗?”
法厄斯直接将手中的诱捕剂扔到了他怀里:“既然耶尼亚放出流言说佐格死了,我就顺水推舟帮他一把,过几天你就带着残余部队回城,说佐格少将遇袭掉下山崖,被黑翼鸟分食,死无全尸。”
他低沉冰冷的声音在包厢内响起,难掩狠戾:
“军中奸细太多了,我要一次性拔个干净。”
法厄斯在包厢待了大概二十分钟才离开,而那名部下也从后门悄悄离开了酒店,没有引起任何虫的注意。
法厄斯走到许岑风的包厢门口,正准备进去,却被值守的士兵拦住,欲言又止道:“首领……”
法厄斯脚步一顿,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
士兵硬着头皮解释道:“刚才西部的曼迪少将过来拜访,阁下执意要见,他们正在里面谈话。”
法厄斯闻言思索了一瞬才想起曼迪少将是谁,他狭长的眼眸闪过一抹暗芒,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抬手示意护卫退远,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法厄斯看不见里面的全景,只能看见许岑风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曼迪少将则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楚。
曼迪少将显然很想为他们国家再争取一只纯血雄虫回去,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阁下,只是深度标记而已,就算您离开了这里,法厄斯也可以动用手术清除掉标记痕迹,北部这个卑鄙的种族连神明都不信奉,您将后半辈子压在他身上未免也太过荒谬了。”
“西部温暖而又富饶,您可以在那里得到堪比虫帝的荣华和尊崇,霍斯堡有什么呢?除了雪还是雪,除了冷还是冷,您甚至看不见一场春天。”
“法厄斯生性嗜杀,如果将来您得罪了他,在霍斯堡举目无亲,谁能帮您撑腰?西部离北部足有数万公里那么遥远,到时候就算想帮忙也是鞭长莫及。”
有道理,也十分中肯。
法厄斯站在门外听着,都不由得点了点头,觉得曼迪分析得非常精辟犀利。他确实生性嗜杀,北部也确实比不上西部温暖富饶,但凡是个有脑子的虫都会选择西部。
法厄斯背靠着墙壁,并没有急着进去,右手灵活把玩着枪支,忽然想听听许岑风会怎么回答。他自认从来没有许诺过对方什么,就连结为伴侣的事都没定下来,许岑风好像确实没理由留在这里?
法厄斯低笑了一声。
但这并不能说明他高兴,恰恰相反,他笑得越开心,就说明心情越糟糕,而引起他愤怒的虫则会死得更惨。
毕竟撬墙角这种事怎么看都不算太美妙。
许岑风没有回答,空气中流淌着静默,最后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法厄斯腿都有些站麻了的时候,才终于听见门缝里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可我不想离开他……”
法厄斯一愣。
动手术清除标记太疼了,西部也太远了,许岑风不想把法厄斯丢在这里。他上辈子已经丢过一次了,这辈子不能再丢了。
曼迪少将皱眉道:“阁下,西部还有两只纯血雄虫,和您一样都是黑发黑眸,难道您就不想找到您的同伴吗?”
许岑风闻言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们生活得好吗?”
曼迪少将点头:“他们生活得很好,都有了各自的伴侣。”
许岑风笑了笑:“我很快就会和他们再见面的,但不是现在。”
终有一日,他们会在同一个密林里再次相逢,继续那场未完成的旅途。
曼迪少将忧心忡忡:“阁下,霍斯堡即将发生一场大变动,如果您继续留在这里很可能会受到波及的。”
许岑风知道他指的是那场兵变,曼迪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今天不会冒险找上门来急着要带自己走:“我知道,所以您最好今天就启程带着那些雄虫返回西部,否则再晚一些就走不掉了。”
曼迪少将已经搜肠刮肚,把能劝的话都劝遍了,偏偏许岑风看似温柔,一颗心却比石头还要顽固几分。他长叹一声,只能挫败放弃:“好吧,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请随时和西部联系,愿效犬马之劳。”
许岑风与他握手,却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谢谢,您已经帮过了。”
上辈子,星历2763年,霍斯堡发生兵变,大首领法厄斯生死不知,副首领耶尼亚暂代职位。
那时全城居民都惶惶不可终日,不少贵族都受到了波及,唯有许岑风待在住宅区内安然无恙,除了法厄斯留下的一队a级精锐暗中保护,再就是曼迪少将以西部名义驻扎城内做客。
那时曼迪少将对许岑风说了一段话,他记到今天也没忘记……
“阁下,法厄斯首领曾有吩咐,让我务必驻扎城内保护您的安全,假使他不幸死于兵变,就让我将您带回西部,离霍斯堡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