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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卿语老实道:“因为我与?江家大小姐是旧相?识,知道她喜欢魏二公子?,便拒了婚事。”其实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让魏夫人不喜欢她的,这事只有季卿语自己知道,只她想着顾青问?都问?了,一句话说了半句,跟全说了有什么不同?
“魏夫人信佛,宜州大大小小的寺庙都有她捐过的佛像,我知晓了这事,又得知魏家小姐到绸缎庄买衣裳,便跟着去了,然后,选料子?时,故意让魏家那小丫鬟看到我手上的业障……”
季卿语的身子?,顾青哪处没看过?那藕臂白得发光,根本什么都没有:“画的?”
这几乎是她做的最?荒唐的事,以至于回?了家,心跳半日都平复不下?来,可虽然荒唐,但有用,因为没过几日,她就听母亲讲魏夫人好似对她不太喜欢了。
“再后来,我到魏夫人常去的那家道观捐了笔香火,让住持给?魏夫人算了句诗,是关?乎姻缘的,魏公子?出生时险些夭折,魏夫人因此信佛,想给?他找个八字契合的姑娘。”季卿语说着,顿了下?,忽然意识到,魏夫人之所?以喜欢她,怕不是也和她的生辰八字有关?……家里?会?拿她生辰八字做文章的人,不言而喻。
季卿语轻轻叹:“江家在宜州势大,虽说魏家在朝根基深重,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魏大人肯定懂,不会?轻易与?江家交恶,所?以当时才会?牵连季家,把这事怨到我们头上。只那事怕是两年前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新帝登基,魏家是在宜州没了忌惮,自是想要出一口气。”她把前后因果讲明白,忽然同顾青说,“给?将军添麻烦了。”
她一生做过很多别人认为对的事,她自己也觉得至少不是错的,可她第一次错,便给?季家惹上了大祸。这不是季卿语避而不谈就能忘记的,所?以爹让她嫁给?顾青,她虽有怨,却从未怪过,她礼佛半载,也浅懂些佛理,知道万事皆空,因果不空,世间一切,皆有因果。
当初种的因,长成了今日的恶果,她给?季家惹了麻烦,如今这麻烦轮到了顾家——往车厢上射箭,这是轻视,也是不敬,换在一般人家,今日回?来,季卿语便要跪祠堂,但她没有,顾青和镇圭哄了她半日,把她哄睡了,她如今甚至还在顾青的怀里?,这人不规矩,抱着她还要到处摸……
顾青捏住了她的脸:“这叫什么麻烦?”
他没想到季卿语与?他想的全然不同,还把事情全怪在了自己身上——季卿语以为是魏轩循私报复,可顾青却觉得是曹嶙在有意为之,怕不是曹嶙借了魏轩的名头,在出自己的气……
顾青眯起眼?睛,目光里?闪着幽暗的光,手上却不规矩地捏起季卿语的脸,像捏镇圭一样:“是我查案查到魏家身上了,不关?你的事,安心吃你的饭……在身上画业障,就不怕冲撞了佛祖,你不信佛吗?”
季卿语一愣,竟与?她全然想的不同吗?
她犹豫了会?儿不敢开口,过了半日,才小声说:“不敢说不信……”
顾青笑她的胆子?:“你胆子?这么小,还敢说这样的话?”
季卿语还记得自己刚上严明寺的第一日,便是在求佛祖原谅她:“我在严明寺给?佛祖抄了半年的经,日日都诚心跪拜,佛祖谅我心诚,应当不会?怪罪我……”
顾青听她说得认真,心里?又觉得这人乖。
季卿语坐在窗沿上,细说了一遍自己抄过什么经,什么经有什么用,又认真说了一遍相?信佛祖会?原谅她。
“若佛祖很坏,不谅你如何?”
季卿语垂眸想了想:“那我便多做善事,功德是靠累积的,我可能做了一件难以弥补的错事,但我也愿意做十件、百件好事去弥补。”
顾青看她说得认真:“心这么诚?都做过什么好事了?”
“……也就做了一件。”
季卿语轻抬眸子?,想起什么似的,她想事情时总喜欢这样,只一会?儿,她忽然往后靠在窗子?上:“……雨过天?晴之时,给?一个背着祖母上山祈福的大孝子?,借了一把伞罢。”
顾青搂着人的手一顿,总觉得在哪听过——
“……只可惜那人似乎没领情,借了我的伞,却随手扔在寺门外?,将军说,他是不是不想让我积这笔功德?”她说得无心,好像全不在意一般。
顾青想起来了——
半年前,阿奶不知打哪听说严明寺的佛祖很灵,拜一拜,就能包治百病,还念叨了好久,顾青没法子?,只能带阿奶去。
严明寺在九华山上,那里?山路陡,石阶很多,只能走上去。阿奶说要自己走,才算心诚则灵,可她这身子?如何走得了,到头来,还是顾青背着上去的。
只那段时日下?雨,山中?树多风大,刮一刮便有落叶掉下?来,恼人得很,顾青正为难时,有个丫鬟模样的小丫头送了把伞过来,说是自家小姐借的。
顾青给?了人家一两银子?,人家也不要,送完就走,那时阿奶还说遇到善人了。
后来等阿奶拜完菩萨,顾青有事急着走,便把伞搁在了门口,心想是这人住在山中?,总有机会?到山寺门前来,到时候看到了,便会?自己捡回?去。
他是个粗人,根本不懂他们这些文人客之间借伞都是要还的,更没想到这伞竟是季卿语的……
顾青顿时黑了脸,说道:“那这人可真是个王八蛋。”
多愁善感
季卿语一愣, 没想到人生还?有这样的奇遇,比如听人自己骂自己……
她也?不知怎么就?想起这事了,几乎是“灵光一闪”, 只幸好这人是顾青,因为若换了旁人,季卿语都不会开口——
读书人讲究, 迎来送往、接人待物都有规矩;可顾青是粗人,不懂规矩。
读书人又矫情,多愁善感、悲秋伤春,感怀窃窃;可顾青不同,他不通四书。
她的多思多想, 在顾青那儿全不管用——你的情绪, 他分明照单全收,却从未往曲径通幽的方?向去,他自有阳关道?, 从不让你一条路走到黑。季卿语后知后觉,同这人待久了,那些明明不好讲出口的事,都说得轻而?易举, 那些难为情与?尴尬,好像也?可以用一句“王八蛋”解开心结,季卿语在觉得这人过分硬朗之后,又觉得这人直爽。
顾青见她不说话, 以为她真在意得紧,硬邦邦说:“不就?是伞吗?明日给你找回来。”
这人方?才还?笑她认真, 现下倒是轮到他了:“那将军记得说话算数。”
“我骗过你吗?”顾青又把人抱起来,“一觉起来, 就?能瞧见了。”
这个?姿势对季卿语来说,出离的高,她连忙双手抱着顾青的脖子:“还?没沐浴呢……”
“你怎么这么费水?”顾青嘴上嫌着,脚下却抱着人转了个?弯,大步往净室去,这人走得粗鲁极了,一路上用脚踢掉了好几个?凳子,“正好一起洗了,省水。”
季卿语脸热,哪可能一起洗,心口突突地跳,说什么也?不答应地把人赶出去了:“不行?。”
又是说话,又是沐浴,等到真正上榻,已?经到了平日里可以歇息的时间?了,顾青是后洗澡的,他没有擦水的习惯,上床时,发梢的水滴进了季卿语的掌心,惹得季卿语握了握拳心。
顾青记得今日丫鬟说的,季卿语来月事怕冷,见着人只盖着一床被褥,单手又给人加了一床:“着冷了,又要打喷嚏。”
这话一说,就?让季卿语想起那日的一夜未眠,她这几日本就?腰酸膝软,想起那日来,便更是酸,又想起顾青的一点不好来——这人个?头太?大,也?重,顶得她腰眼发麻。
两床被褥压在身上,饱满的感觉清晰地压下来,季卿语瞧顾青这回没睡在外侧,终于想起来问了:“将军是喜欢睡在里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