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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他逾矩了,他明明也是有情的。
浑身的伤绞尽了谢洵最后一分理智,痛到意识模糊时还在?劝她,别哭,别怕。
拉勾
然而这终究只是两句简短的呓语, 经过这么一折腾,谢洵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几缕碎发黏在额头上, 冷汗涔涔,已经彻底昏过去。
年迈的老大夫看了一眼无声落泪的元妤仪,轻咳两声劝了句,“心疼就出去吧, 在这儿守着他这身伤有什么用,白折磨人。”
狰狞可?怖的新伤旧疤叠在一起, 饶是他这早已看?惯各式各样的伤口的大夫都心里止不住地冒寒意。
更何况, 这公子身上不止有这几次受的伤,还有几道陈年伤痕, 绝非一朝一夕所致, 可?见幼时也是遭了罪。
元妤仪却?伏在他身边, 语调执拗, 柔和的眉眼也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就是心疼,才得守着他。”
老者轻叹一口气, 没有再劝, 往手上涂了些?味道略重的药油, 对一旁的少女沉声道:“老朽给他接骨, 会有些?痛, 你扶好这郎君,莫让他挣开。”
说罢,老大夫已经动作麻利地拆开绷带, 露出早已鲜血淋漓的伤口, 目光如炬,右手摸着骨架上移, 左手则落在青年的小臂处。
前?后不过一眨眼,元妤仪只听?见“咔嚓”清脆一声响,被制住的谢洵果然闷哼一声,脊背如虾子弓起,额上刚擦干净的冷汗又?开始往外冒。
原本谪仙般清隽的面容灰败,薄唇染血,狼狈不堪,了无生机。
元妤仪忍着泪,伸手不忍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唤了句:“夫君……”
可?谢洵已然昏死过去,意识混沌如交缠的死水,再也听?不到她这句呼唤。
胸膛上的青黑色伤痕也被涂上了止血化淤的药膏,重新缠上一圈绷带,其他伤处皆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老大夫一边洗净手上残余的药膏,一边给元妤仪打预防针,“老朽已经尽力,他这身伤也算遭了大罪了,能不能醒过来端看?天命造化吧。”
元妤仪虽然只是看?着大夫处理谢洵的伤口,可?是那伤痕落在眼里,她自己也如遭凌迟,浑身的骨头也跟他一起被敲碎再重新接上。
她勉力支撑出一抹笑,福身行了个礼,“我知晓的,多谢神医深夜来此。”
老者纠结半刻,临出门?时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又?将?目光转向元妤仪,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同情,低声开口。
“你这姑娘也别太?钻牛角尖,老朽看?你气度矜贵,眉眼通明?,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何苦为了这么一个活死人耽误下半辈子呢?趁此时机,你与这公?子和离,旁人也不会置喙你半分不是,再寻个合心意的康健男子过日子,不是很好么。”
“你对他做到这份上,分明?也是个有情的,平日里兴许也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只是没必要啊,丫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老者的目光带着一层专属于长辈的悲悯。
元妤仪却?只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谢洵,唇角抿出一个极清浅的笑弧,摇了摇头。
“您说错了,其实我待他不好,一点也不好,我骗过他、也利用过他,可?遇到危险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护在我前?头……”
少女的声音微哑,眼神却?平静而温和,仿佛自己的夫君只是躺在床上睡着了。
“您说他是不是很傻?”
老者劝说的话一噎,反问道:“这样痴的人,丫头还跟着他做什么,你莫不也是傻了?”
元妤仪的目光缱绻,轻嗯一声,只觉得多日来如浮萍一样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平静下来。
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且无比确定。
“他是个傻子,我若不要他,他就又?变成独自一人了,倘若没有他的话,我也是一个人了。”
他痴她傻,何尝不是另一种幸运。
老者眸光闪烁,终究是没有再劝,只道:“这样的年头,富贵人家竟也能养出两个情种,倒也难得……”
大夫已有原来的两个侍卫亲自护送回?去。
季浓推门?进来时,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心中还有些?悲切,眼底是对元妤仪掩饰不住的心疼。
她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抱住元妤仪,安抚性地抚摸着少女僵硬的脊背,“阿妤,难过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
元妤仪的情绪看?上去相当稳定平静,其实她早已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哭过,可?是现在不行,谢洵倒下,她便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靖阳公?主不得失仪。
她只是轻轻推开季浓,轻声否认,“谢衡璋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为何要伤心。”
可?是僵硬的尾音已经出卖了她的心绪;
那些?不敢相信至亲至爱挚友死去的人,那些?活在世上承担着缅怀死者的痛苦的人,也是这样的话。
执拗地坚信身边的人不会死,不会发生任何意外,这本身便是脆弱和在乎的一种。
季浓还想?说什么,被身后的卫疏拽了拽衣角,摇头示意她勿言。
卫疏神情凝重,岔开话题道:“公?主,明?日是否要按计划启程?”
沉默良久,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元妤仪身上,等她发话。
稍顷,少女攥紧的手指微松,轻嗯一声。
而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其实论情,他们更应该待在这里等着驸马伤势痊愈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