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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忆里收回思绪,楚尧听到唐穗岁说———
“阿尧,难受的时候一定要和人说。”
“我知道的。”唐穗岁的脸颊上有道浅浅的灰印,楚尧伸手给她抹去了,“春分宴要不了多久就要开始了,你去梳洗一番吧。”
唐穗岁叹了一口气,声音沮丧地像条咸鱼:“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她怏怏不乐地跑了。
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楚尧将油纸包中的土豆拿起一片放到口中,是简陋的做法,却包含着一片真心。
他不担心这土豆会有什么问题,唐穗岁身边,暗处常年跟着人,她在入口的食物上也很警惕,如果不是专人检查过没有问题,她是绝对不会拿来给他吃的。
楚尧吃了几片后将它重新包好,走回了案桌边,开始处理起事物来,案桌旁有一只细长的白瓷瓶,里面插着一枝怒放的桃花。
楚尧处理事物的闲暇过程中,便忍不住看一看那只新摘下来的桃花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傍晚,春分宴开始。
被许青阳拉出去玩了一圈的闵逾明,终于再次见到了姐姐。闵池月换了一身霜雪色的衣衫,闵逾明并不觉得奇怪。很多人去参加宴会都会备下好几套衣衫,以防遇到突发状况。
“姐姐。”闵逾明落座后,小声地询问池月,“你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没有。”闵池月回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明儿不用担心我。”
闵池月从来不是喜欢逞能的人,见她这样回答,闵逾明便也放了心,开始认真享受起春分宴上的佳肴来。
待春分宴结束,各位大臣携带家眷陆陆续续离去,闵池月因为动作慢了些,和闵逾明一起成了最后一批。
快要走到马车的位置时,闵池月脸上忽然露出点紧张的神色,她低声道:“糟了。”
闵逾明也瞬间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我的香囊掉了。”她的手在腰间划过,那里空空如也,“上面绣了我的名字。”
———这种私密的物品一旦被他人捡到,对闵池月的名声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
闵逾明当机立断:“我陪你回去找。”
闵池月有些意动,却还是摇摇头:“你陪我回去太过引人注目,那香囊想必还在我所落座的位置,你先去马车上等我,我去去就来。”
闵逾明作为闵昀之找了十一年才找回来的孩子,自然容易招惹好奇的目光。
他显然也知道这点,在权衡了几息后,迅速做出了决断:“那我先去车上等你。”
他的目光里含着忧虑:“姐姐,万事小心。”
闵池月对着他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闵逾明向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可刚走到马车边,他就开始担心起来———万一姐姐的香囊被别人捡到了,万一捡到的那个人不怀好心……他越想越担心,终于忍不住回头,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了闵池月的踪影。
他在马车边站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和马夫含混地交代了一下,便随着来时的方向追去了。
闵池月、或者说秋微,目标明确地返回。
她之前所谓的“香囊掉了”,不过是忽悠闵逾明那个傻弟弟的话罢了,这段时间的相处,终究让她心软了,闵逾明在这事里本就无辜,她不打算把他再牵扯进来。
她返回了举行春分宴的见春台,唐穗岁正守在台下,满脸复杂:“你要我带给阿尧的香囊里,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当时池月说是一些楚国王室的密事,所以她就没有打开,只将香囊交给了吴大伴,吴大伴检查过后没有问题,才在春分宴后,转交给了楚尧。
只是……她没想到阿尧看完后,竟然会出现那样令人不安的反应。
“如果陛下愿意,他已经告诉你了。”池月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有些东西不知道,反倒是件好事。”
毕竟那纸条上的内容对于楚尧而言,近乎诛心之语。
她写的是———
[陛下,您知道先帝真正的死因吗?]
瘗玉埋香
◎“所以这次,是你输了。”◎
顶着唐穗岁复杂的目光,池月走上了见春台,见春台是一栋木质的高楼,春分宴时,按着官员品阶,座位从高往低,从上往下,闵昀之作为楚国的丞相,他们一家的座位,自然在见春台第一层,如今春分宴结束,见春台里的大臣及其家眷都散去,只有宫人在收拾残羹剩菜,给这场宴会收尾。
池月慢慢地往上走,她看到每一层的扶手角落里都摆放着铜制大瓶,瓶里插着高低不一的桃花枝,桃花的香气在高台里弥漫,灯笼的照耀下,鲜妍的桃花花瓣微微耷拉,显出一种萎败的颓靡来。
她唇边的笑不由自主地深了些。
———楚国的春分宴,绝少不了桃花。
越往上走人越少,到了第六层,已经见不到一个宫人了,但池月知道,楚尧就在顶层等她。
风里的桃花香越来越浓郁,池月从角落的铜瓶里抽了一只,斜抱在怀中。她走到最顶层,木质围栏的边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盯着她。
———是楚尧。
他的身形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五官已经有了俊逸的风采,也有了为君者的气度,只是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翻涌着无边的怒色,像是暴雨欲来前的乌云与雷霆。
池月抬眼与他对视,不卑不亢:“见过楚王。”
楚尧向前几步,他的手按在腰侧,那里有一把归鞘的剑:“你该知道我想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