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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维将一叠银票放在桌面上,“我去岭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后面还有端午、中秋或是商商的周岁,就当是提前给孩子的。”
说完之后,他看向姜若。
他在战场上过了大半辈子,知道怎么作战、指挥,也知道格斗、射击。但是在与人沟通这方面,他十分地欠缺,总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所以他几次想要张口,最后叹息一声,“你和淮安要放得好好的。”
这话一出,姜若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划过些一闪而逝的念头。还没等她想清楚,他便已经率先走出去。
姜若拿起桌子上的银票数了数,一笔不小的数目,甚至够得上安王府小半辈子的开销。
她突然就觉得这些钱很是咬手,在顾淮安回来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他应当是想要找我说什么事,犹豫很久之后给银票就走了,说是让我们好好的。”姜若觉得安王的态度过于反常,夹杂着说不出来的愧疚,“我总是觉得不安心。”
顾淮安回来之后并没有去换衣服,身上还穿着军营当中的练功的粗布麻衣,浑身早就被汗水浸透。骑马回来的路上,湿透的衣服被过风干,贴在身上仍旧不舒服。
他烦躁地将领口的地方拉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之后,才解释说:“太子调他去岭南,一方面是岭南事态确实紧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着我。”
安王带走的兵是定是精锐或亲信,留下来的成分复杂。
剿匪要用两万兵力,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父亲应当是知道他的心思,怕他和太子作对,所以提前将兵力调走,牵掣他的动作。毕竟三皇子外祖家便是武将世家,安王手下的兵要是有被借用的可能,对太子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就是在他和太子之间,安王又一次选择了太子而已。
顾淮安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除了烦躁没有任何的难受。
“最近可能有一点乱,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尽量留在府中。”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京畿附近有不少武将活动,不知道属于哪一方。”
“这……”姜若立马就领会到他的意思,朝着屋梁上看了一眼,“这是不好了?”
顾淮安点点头,“陆院首一直没出宫。”
姜若开始不安,似乎已经预料到后面腥风血雨的时候。
顾淮安倒是能稳得住,也告诫三皇子必须要稳住。皇上重病又不是真的归天,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敢真的做让皇上不痛快的事,那是真的要被记恨死的。
这一点就连皇后都看得明白,王家的动作不断但都在私底下进行,但是都没有闹到明面上。
三皇子和王家的乖觉让朝廷一派祥和,支持太子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有时候太子坐在高位上,朱笔回复各地呈上来的奏折时,恍惚有一种天下之主的错觉。
那种手握权柄的滋味太过没好了,看着曾经厌恶的人一个个臣服在自己的脚底下,他都开始飘飘欲然,竟然毫无顾忌地开始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太子妃面对这样的太子,开始后怕,私下里劝了很多次,但是都是和太子闹得不欢而散。
而就在这中途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韩暘之没了,死在了匪乱当中。
韩宴之前去岭南,亲自带自己的哥哥尸身回京城。
但是京城的权贵太多,这件事没砸出什么水花。就连作为韩暘之表哥的太子,也因为忙于政事在韩家出现了一会儿又很快就回宫。
姜若跟着顾淮安一同去韩家祭拜韩暘之。
韩老夫人得知长子身陨的消息后直接一病不起,现在还在病床上修养。韩大人一下子像是老去了十岁,招呼前来送别的宾客。
而刚经历丧夫之痛的韩夫人带着自己不满三岁的幼子,神情麻木地跪在灵位之前。韩炜煜年纪还小,却也明白没了爹爹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大的人规规矩矩跪着,还时不时替自己的娘亲擦眼泪。
“娘,你还有我。”
韩夫人便抱着孩子哭得更狠了。
姜若自己也有了孩子,最怕见到这样的场面,哪怕是和韩夫人不熟,还是上前宽慰了几句。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韩宴之出来送的。
成长是一夜之间的事,韩宴之一下子褪去身上那种世家公子的张扬和吊儿郎当,人也跟着消瘦下去,可目光却多了从前未曾有过的坚毅。
顾淮安虽和太子不合,但看在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提点了一句,“你既然当了禁军的副统领,就好好当差,韩家终究是要有人撑起来。”
韩宴之意外地看向他。
这段时间,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死去的人怎么会是暘之呢”。他其实明白,哥哥是韩家下一代崛起的希望,父亲、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接受不了哥哥的离开。
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接受,那个时时刻刻护在自己身前由着他胡闹再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兄长会这么突然离开。
可听到亲人的这番话,他也忍不住难过。
他勉强笑了笑,同顾淮安真心实意道谢之后,又同姜若郑重地说了一声“抱歉”。
姜若一头雾水。
“上次你被请进宫里的事,应当和我有些关系。原谅我过去这么久,现在才说出来。”他说着,对姜若作揖,“就送到这里了,府上还有事,不留了。”
韩宴之说完之后,就没再停留,转身回去了。
他的身影依旧挺拔,穿着一身素衣,坚定地朝着哭声遍地的韩家走去,然后肩负起他的责任。
不知为何,姜若猛然想到他们才见面时的场景。
那个吊儿郎当的绯衣少年倨傲地看向她,洋洋自得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