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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值值,迷迷迷。我是在想,他说不定还有其他目的?”云乘月敷衍一句,又若有所思。
陆莹一愣:“其他目的?我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值得世家公子图谋?”
云乘月问道:“陆莹,你的弓还在不在?”
“我的弓?我那把弓……你的意思难道是,诸葛聪真的觉得我那把弓是诸葛家的追日弓?!”
陆莹反应毕竟不慢。她提高了声音,又立即自己一掐手掌,令自己放低呼吸。她直直坐在位置上,神情倏然冰冷,眼神警惕乃至透出凶狠。
她一摸腰间那装满阴冷玩意儿的锦囊,缓声道:“若那小子真是居心叵测……”
“停——停停停。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不确定。别急着想做什么。”云乘月无奈了,将自己那份糯米团子往前推了推,“说不定人家是想认亲呢?来,吃团子,吃团子。”
“认什么亲?我还能真是诸葛家的人了,我还真能有生成世家小姐的命了?我能活这么大,最重要的就是因为我从不相信自己有好运气!”
陆莹一脸漠然,旋即抬手抓起糯米团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暗红色的豆沙馅粘在她嘴唇上,雪白的糯米粉也把她嘴唇围了一圈,好像白色的胡须。
“云乘月,你想拦我?”
她就这么凶狠地盯着云乘月,盯得后者想笑。
“你不用这么紧张。”云乘月安抚道,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再往里加一勺糖。陆莹什么都吃,不过更喜欢吃甜一点;这方面她和双锦一样。
她温声道:“这里是书院,你要做什么害人的事可不容易,反过来,诸葛聪也一样。你嚷嚷什么?不过我院落里有阵法,旁人跟踪不得,也窥探不得,你想怎么嚷嚷就怎么嚷嚷罢,也不怕别人听了去。”
“你当我是小孩儿,要哄着?你……”
陆莹气势汹汹地一扬眉,正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一张嘴,一小块椒麻酥却被塞进了她嘴里。她下意识嚼了嚼,又下意识喝了口甜茶。嗯……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她给忘了。
“甜咸搭配,吃饭不累。”云乘月微笑总结。
陆莹皱眉盯着她。
半晌,她叹了口气,神情缓和不少。这个世俗里来的女骗子有一张线条薄锐的脸,仿佛箭尖上的一点寒芒,还带着充满攻击性的倒钩。但当她摆正神情,这就是一张能够警醒慵懒世人的脸。
“那就先不管诸葛聪。我会注意着他。”
陆莹正色道:“我们还是说你的事。关于书院的传闻,我和双锦已经悄悄打听了一圈,没有打听到太多事。明光书院讲究‘事无不可对人言’,几乎没什么怪异神秘的传说,除了一个地方——后山。”
云乘月并不惊讶,只颔首:“果然是后山?我也发现了,那里应该有个迷惑人的阵法,阻止外人进入。其中必有猫腻。”
“我们也听说了这事。而且,历来不止有一个人发现过。可师长们谁都不肯透露一丁点信息,听说问得多了会被严厉惩罚,我们也不敢多问。”陆莹露出心有余悸的模样,显然差点遭难。
继而,她却又扬起唇角:“不过,我们到底打听到了一点线索。”
云乘月也跟着精神一振:“是什么?”
陆莹竖起一根手指:“后山好像关着一个人。”
云乘月蹙眉:“关着……一个人?那能是谁?明光书院的叛徒不成?”
陆莹摇头:“不知道,就这么多了。我能知道这个,还是因为杨夫子说漏了嘴。”
“……杨夫子?杨嘉夫子?”云乘月差点被一口茶水呛住,赶紧用手帕擦了擦,也趁机缓了口气,却还是遏制不住惊讶。她问:“这是杨嘉夫子告诉你的?”
陆莹有点责备地瞪了她一眼,强调说:“是杨夫子说漏嘴了。”
云乘月便懂了。其实,夫子会说漏嘴吗?当然不会。如果有“说漏嘴”,那一定是故意为之。
是因为杨夫子和陆莹关系不错,还是……他在借陆莹向她暗示什么?这么想似乎有点自以为是,但这段时间以来的发现,却令云乘月笃信是后者。
他们想让她去见后山关着的人?可白玉京那边难道不会插手?岁星星祠有专人把控,学生里还有庄夜当眼线……嗯?
云乘月心神一动。她想到办法了。说不定……原来是这样。
她虽没出声,可陆莹一看她神情变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陆莹再次不由自主压低声音:“可后山那法阵你要怎么解决?听你描述,那不是我们现在能闯过的东西。”
虽然明知院子里有法阵防护,陆莹却还是更喜欢低声商量。这令她觉得安全。
“何况,不是说那个庄夜还阴魂不散跟着你?”
她说着,不禁瞥了一眼外头。院墙不高,轻易就能看见外面泛着新绿的树木;她总觉得那枝叶间藏着一双眼睛,正窥探着她们。
云乘月道:“他进不来。而且,白玉京和书院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他现在名义上是书院的学生,基本的规矩还是要守。”
女修摆摆手,再呷一口茶,方才沉吟道:“我大概有些想法,试一试再说。”
陆莹望着她,见她没有再说的意思,就点点头,也不多问。她两只手抓着杯子,手指用力地握着,但她自己丝毫未觉,只顾盯着杯底,眼神变幻,好像在纠结什么。
最后,她到底一扬头,发狠般说道:“既然和那个飞鱼卫有关,那我就告诉你一件关于他……关于庄夜的事,你自己小心,可千万别让他察觉是我说的!”
云乘月被她这天外一句弄得一愣,下意识回绝:“什么?那……你要是为难,就别说了。”
她连连摇头。
“……我都说了要说,你这人真是扫兴。”陆莹一噎又一笑,反而轻松了一点,“我在观想之路中曾遇见过庄夜,你记不记得?”
云乘月想了想:“好像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我一直没敢说,就怕他找我麻烦。那一次,其实我看见他脸上……”陆莹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脸颊部位,声音压得更低,“有个‘奴’字刺青。”
“‘奴’字刺青?可他不是飞鱼卫……?”
云乘月一惊。“面上刺青”听着伤害不大,实则是律法记载的重刑之一,称为“黔面”,一旦烙下便永远相随,对修士而言是极大的羞辱,也是对道心的极大桎梏。
这种羞辱性质的刺青,只会施加在罪犯和逃奴身上。连一般的家奴都不必忍受这般羞辱。而庄夜?他可是入了品的官员!
云乘月不禁想起,那天在见日峰顶,当她无意问起庄夜是否和庄家有联系,那时庄夜沉默以对,却又仿佛忍不住一丝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