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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离开之前,顾念习惯性地顺着灯光又往几具尸体那边瞥了眼,突然发现葛十二的脸上居然挂着跟徐卯死时差不多的诡异笑容。
他心头一惊,又绕到秦阿栓那边看了看,秦阿栓的表情乍看还算正常,平静得像是睡着了,仔细一想也不对,一个人被烧死的话,表情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他连忙凑到近处,仔细检查了下两人的眼睛周围,又接连看了另外两具不认识的尸体,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年深见他折返,也快走两步跟了过来,迅速打量了两具尸体几眼。
顾念正要开口,隔着年深的肩膀看到后面贾仵作不悦的脸色,便闭上了嘴,示意年深待会儿出去再说。
三人离开大理寺,年深和杜泠迁就着顾念牵马步行,顾念慢悠悠地踏着滑板滑行。
沉默前行了一段路,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杜泠最先打破沉默,“一场大火烧死了五个人,偏偏葛十二和秦阿栓都在其中,到底是意外还是想杀他们灭口?”
“不,”顾念摇了摇头,“葛十二和秦阿栓不是被烧死的,是死后才被烧的。”
什么?杜泠和年深都怔住了。
年深眉心皱起山川样的纹路,“确定么?”
“着火时的烟雾会让人条件反射性地闭紧眼睛,这样的话,在人死后,外眼角周围就会形成没有被碳末熏黑的鹅爪状痕迹。反之,如果是死后才被烧,眼角就不会有这些痕迹。
刚才没时间不够,我只看了四具尸体,葛十二和秦阿栓的眼睛周围,全都没有鹅爪状痕迹,另外两具都有。足以说明,起火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死了。”
清冷的夜风中,杜泠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年深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说的话,看葛十二的样子,难道是中了清音散?”
“我也觉得他的样子很像,不过秦阿栓的模样不太像,他的表情太平静了。”顾念有些踌躇, “会不会中了清音散之后的表现并不完全一样,秦阿栓属于少数?就像徐卯之前那个过于激动的模样,照岳湎所说不就很少出现吗?”
杜泠插话道,“你们会不会是想多了?清音散又不是什么容易买到的毒药,岳湎一共就卖过那么一次,全天下也没几份吧,哪那么容易碰到?”
如果背后都是陆家,碰到也就不稀奇了。顾念在心里默默地接了一句。
“不过,就算他们不是中的清音散,至少也是在起火前就死了,这样的话,看来那场火和其他的死者很可能只是掩人耳目?”杜泠慢慢整理着思路。
顾念点了点头,“不无可能,关于清音散的问题,明天咱们最好再当面请教一下岳湎。”另外,有可能的话,他也想看看贾仵作明天新的验尸结果。实在不行,自己去看看尸体确认一下也可以。
杜泠神色凝重,忧心忡忡,“敢把手伸到大理寺里来,看来背后指使葛十二和秦阿栓的那个人,势力不容小觑。”
“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专门养葛十二十年,这种耐心和魄力,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年深俊眉微展,眸色深沉如海,“他的目标既然是我,是年家,背后所图定然不小。”
杜泠轻叹口气,也是。
“说起葛十二,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年深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向顾念。
“我之前确实办过一件对不起你的糊涂事。”现在是要秋后算账吗?想起了葛十二当时在履雪殿对自己的‘指认’,顾念心虚地垂下眼睫。糟糕,这一天一夜忙得脚不着地,完全忘了找时间跟年深聊这件事,白白错失了‘坦白从宽’的机会。
年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指收了户部侍郎家的人塞给你的钱,对我严刑逼供的事?”
“你知道?”顾念抬起头,桃花眼诧异地瞪大了一圈。
“嗯。”年深点了点头,他的眉眼陷在朦胧的夜色里,看不清楚表情。
杜泠唇角微勾,“刚到大理寺的时候,麾下让萧云铠去查过你。赌坊有人记得那个管家帮你付赌债的事情。不过户部侍郎家二十五那晚也着了火,那位管家好像也一块死在宅子里了。”
“我当时为了这笔钱才……总之,对不起。”顾念愧疚地戳着手指头,眼睫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往年深那边看。
“当日在桃花阁我们不是说过了吗?这件事早就揭过去了。”年深叹了口气,看着气场萎靡不振的顾念,“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顾念有些发懵,除了自己是‘穿’过来的这件事,他好像已经没什么瞒着年深的了吧?
看到他迷茫的眼神,年深无可奈何地提醒道,“你曾经说过,知道谁在背后陷害我。”
“啊~”顾念这才明白年深在说什么。
直接说还是婉转点?顾念的脑子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那个管家明显就是个办事的,说他曾跟自己讲过陆溪的名字的话,明显不太合理,反而还像是特别低级的栽赃陷害。权衡再三,他决定借管家之口提一个‘陆’字,反正杜泠刚才说管家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再跳出来反驳自己。
“那人交代我拿你口供的时候,曾经说漏嘴,提到过一个‘陆’字。所以,我猜幕后指使那人,肯定姓陆。”
陆?杜泠的脸色霎时一变。
年深也立刻沉默了下来。
顾念没有再继续多嘴,过犹不及。
一个姓氏,再加上熟知年深的习惯,实力和能力兼备,这三个条件综合起来,指向性对年深来说,其实已经足够明确了。
也不用年深完全相信,只要他肯去调查,尽早对陆溪竖起戒心少吃点亏就够了。毕竟原书的这个时间点,年风勇还在忙着帮年深寻医问药,相对而言,他们现在的进展速度已经快了许多倍了。
第二天上午,顾念幸福地睡了个自然醒,再想到明天即将到来的旬休,心情愈发的好。他不紧不慢地吃了个早饭才往大理寺走,等他走到,已经差不多到了吃午膳的时间。
跟门口那个虎头虎脑的新小厮打了个招呼,顾念抱着滑板满面春风地走进履雪殿,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劲儿。
定睛细看,才发现杜泠和萧云铠并排坐到了一起。
而杜泠原本待的位置则放了张崭新的桌案,描金绘纹,做工考究,案后更是坐着一个顾念意想不到的身影,小世子叶九思。
叶九思为什么在这里?顾念震惊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结果无论他怎么揉眼睛,那个一袭深青襴袍的人都依旧在原地,还元气满满地晃着手里的白玉笔朝他打了个招呼,“顾司直,早。”
更好笑的是,他身后还站着两个护卫,虽然换了跟门口那位小吏同样的打扮,但一看气势就不像普通的小吏,再看脸,原来是昨天帮他抬凳子的那两位。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儿?顾念求助地看向旁边的杜泠,满脸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