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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只让我带了一句话, 说‘让你们那边主事的人来见一下邵哥,有点生意要谈。”
盛景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她不怎么想露面。
虽说十一届三中全会马上就要召开, 国家不再禁止私人做生意。但长期以来形成的观念已形成,思想的转变需要一个过程。
华清的女大学生,在十年恢复高考第一届就考上了大学, 结果不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学习时光, 不想着毕业后如何报效祖国,反而浪费时间去做生意。过继的爷爷还是正部级高官。
这样的新闻一出来,肯定轰动全国。不光影响盛河川, 她自己也会置身于旋涡之中, 被学校约谈,被人指指点点,无法再正常学习与生活。
“邵哥今年多大,排行第几,你知道吗?汪婶是个什么年纪?”她问道。
“邵哥估计就十九、二十岁这样子。那群跟他做事的也都是十四五岁到二十岁之间。至于排行第几……”曾奇想了想,“我有次听他们的一个兄弟开玩笑,说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 邵家是重女轻男。一对双胞胎,站长安排女儿进了火车站,却让邵哥扛大包做临时工。所以邵哥有个双胞胎姐姐或妹妹,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曾奇又补充了一句:“跟着邵哥一起卖东西的大部分都是扛大包的。只有两三个年纪小的不是。他们都是火车站职工家的孩子。”
盛景点头。
她知道什么叫“扛大包”。
现在的火车站货运那一块, 上货下货都得用人工来扛和挑。有这工作需求但行政上却没这岗位安排, 火车站就招一些临时工来做这事。
这种岗位基本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其他上都安排职工家属去做。除了男性,女性家属找不到别的事做,也会去扛大包。
扛大包不光累人,收入也不高。
曾奇继续道:“汪婶今年五十六岁了。她说也就是咱们瓜子味道好,她卖得不错。否则的话她今年就回家抱孙子去了。”
盛景摸摸下巴。
不得不说,听到邵哥的年纪和汪婶的年纪,她又可耻地心动了。
虽然不知道邵哥的父亲今年多大年纪,但汪婶的姐夫如果比她姐年纪大一点的话,这两年也快要退下来了。
如果邵哥的父亲今年只有四十多岁,那很有可能会接任站长之职。
北城火车站的站长啊,掌握着北城物流的渠道,官职不大,权利却不小。
要知道现在没有私人运输公司,公路的路况也不好,接下来这一二十年路匪横行。私人想通过火车运点货去外地,求爷爷告奶奶想弄个火车皮,那是千难万难。
为什么八、九十年代的生意好做?就是因为物流不通。就算知道两地的物价差异极大,你想把北方的特产运到南方,把南方的水果运到北方,没有运输渠道,你也只能干瞪眼。
盛河川这正部级干部倒有点面子。但人家给你面子批一次条子那没问题。可也就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毕竟京官多于牛毛,给谁都不可能多开口子。
亲儿子给自家赚钱,那就不一样了。
邵哥现在既不安于扛大包之活,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没准他就会专门做生意。在邵站长的大力支持下,有北城火车站这样的物流渠道在手,邵哥想做什么生意不容易?
盛景是打算毕业后去深城开工厂的。
她工厂里生产出来的食品,除了想办公销往国外赚点外汇,巨大的、无限空白的国内市场自然不可能放弃。到时候如何打通火车运输这条渠道就是她最头疼的问题。
现在邵哥送上门来,她还要往外推吗?
火车站自成系统。北城是政治中心,外地的火车站都得给北城火车站这个大哥一个面子。
到时候只要邵哥的父亲打声招呼,全国火车站都会给他们开绿灯。有邵哥这么一个的合作者在,运输这一块她还要操心吗?
见盛景迟迟不说话,曾奇还以为她是害怕邵哥找上门来。
他拍着胸脯道:“小景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找到你的。哪怕他们把我抓起来拷打,我也不会透露半分你的消息。”
盛景被他逗笑了,伸手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还拷打,你以为你是地/下党呢。”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你明天过去传话,就说见面可以,但得约在安门广场,时间就定在这周日上午九点。如果邵哥周日要上班,那他定个时间,我看看有没有空,到时再约。”
“好嘞。”曾奇高兴起来。
盛景看看坐在旁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的曾雨,问道:“你俩有没有想过再去上学?”
曾奇只有小学学历,曾雨只上过三年学。兄妹俩聪明机灵又十分懂事,盛景希望他们能继续上学,有个美好的未来。
曾奇愣一下,问道:“小景姐,你不要我帮你做事了吗?”
“说什么傻话!”盛景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景姐想带着你干大事。你学历低没文化,以后看个合同都看不懂,怎么帮小景姐?你就再不回学校上学,也要多看书看报,好好学习,以后才能帮我更多。”
她看向曾雨:“小雨倒可以回学校上学。”
曾奇这才放心地笑了起来,对妹妹道:“对,小雨去学校上学。”
曾雨摇头:“我不去。我帮哥哥干活,一起赚钱养家。”
“有你妈妈和哥哥。你放学了也可以去卖瓜子,赚的钱完全可以养活你自己。”
曾奇的妈妈黄佩兰被儿子带着搬出来后,就每天带着瓜子去胡同里售卖,平均算下来,每天也能挣个一块钱,够养活他们娘儿仨了。更不用说曾奇的销售提成不少。
曾雨还要再说话,抬眼就看到妈妈黄佩兰进了院门。她嘴角青了一块,脸上也有淤青。
曾雨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妈你怎么了?”
黄佩兰赶紧侧过脸去,笑道:“没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养两天就好了。”
“是不是他又打你了?”曾雨哭喊起来,浑身发抖,却又顶着害怕跑到门口想要关院门。
“不是不是。”黄佩兰一把抱住女儿,轻轻拍她的背,“不是,他没来。他不会找到咱们的,我跑了好几条巷子,确定他没跟着才回的家。”
曾奇跑到院门处望了望,然后把院门关好,将门栓栓住,对曾雨道:“外面没人。我把院门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