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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琅已经说不出话,身体不断抽搐,口吐鲜血与白沫。
赵璟站起身低睨他,直到他彻底没了呼吸,才长舒一口气,吩咐嵇其羽和谭裕善后,而自己则回寝殿。
这个时候,他突然很想见到鱼郦。
她抚着胸口不住干呕
鱼郦正抱着寻安在哄。
隔壁的声音传到这虽然已经微弱, 但寻安眠中醒来开始焦躁,攥着拳头不住地哭,鱼郦将他抱在怀里哄了许久, 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眨巴着朦胧泪眼在看她。
鱼郦突然有些微妙的感觉。
她想起了寻安刚刚出生时,她住在崇政殿,一时想不开要跳阙楼,每当她有这种念头时寻安就会莫名大哭。
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好像就与她有着某种灵犀。
那今日她尚且好好在这里, 也不再有轻生念头,他无故啼哭又是为什么呢?
鱼郦正胡乱想着,听见身后传来足音,她回头,见赵璟站在绣帏边静静看她,眼中有她读不懂的怜惜。
两人沉默对望, 谁都没有说话。
自那日在书房不欢而散, 虽然离得这样近, 但再没见面。
赵璟总是有这种本事,想缠着你时周围皆是他的痕迹, 密不透风;不想见你时能消失得彻彻底底,仿若生命中从来没有这个人。
鱼郦安逸日子过久了,性子上锋棱被磨得平了, 她不愿用爱恨来折磨自己, 赵璟不出现时她甚至下意识不愿意多想他。
沉默许久,还是赵璟先开了口:“我刚才听见寻安在哭,他是不是很难带?你累不累?”
鱼郦摇头:“刚才是怎么了?我听到有动静。”
赵璟没有拂帐进去, 而是转过身坐到了窗前的太师椅上, 他冲鱼郦道:“把孩子交给乳母, 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面上带着些疲惫,神情严肃,鱼郦紧张起来,忙唤进乳母。
日影偏斜,绚烂光芒扫过琉璃瓦顺着窗牖落进来,映亮了赵璟的半边面颊,显出几分温柔。
赵璟仰起头,朝鱼郦伸出了手。
自从把鱼郦从垣县带回来,赵璟就很执着于这个动作,仿佛带着某些执拗,一定要拉住她的手。
鱼郦不在乎这个,将手搁在他的掌间,他修长匀亭的手指缓缓合拢,将她紧紧攥住。
“窈窈,我杀了你的父亲。”
赵璟以此开端,将这几日的绸缪实施悉数告知,唯独省略了关于她身世的那一环。
鱼郦靠在赵璟的怀里久久无言,赵璟有些担忧地低头看她,“你知道,但凡有转圜余地我也不想这样,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他实在过于僭越了。”
赵璟竭力将你死我活归咎于君臣相争,生怕鱼郦会有半点猜疑,谁知她始终神色淡淡:“从回来的那一日起,我就有这种感觉,你们之间不是你逼死他,就是他谋害你。”
鱼郦以为到底是父亲,会因为他的死而难过,可是真面临父亲薨逝,她心中有一种近乎于冷漠的平静,甚至还轻轻舒了口气。
再也不用见到这个寡凉的父亲,再也不用应付虚伪的亲情,再也不用做戏了。
有好些想不通的事也可以就此封存。
赵璟抚住鱼郦的后脑将她扣进自己怀里,温柔劝慰:“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你要是觉得没有了爹爹心里空落落的……那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爹爹,我不介意再养个女儿。”
他由己推人,他跟他父皇生前斗得那么惨烈,可当父皇一撒手他还是有段时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谁知鱼郦自始至终都沉静,甚至在赵璟来亲她时还会直勾勾盯他,“我是你女儿,你能这样对我吗?”
赵璟被呛了一下,怔愣过后忍不住搂着她笑起来。
赵璟以“入谒暴毙”宣布了萧琅的死,尸体被整理后送回萧府入殓,萧太后得知后去萧府哭了半日,几度晕厥,赵璟听说只有派御医和禁卫把人带回来。
朝野之上有些异样的声音,但在赵璟蓄意弹压下,总体上还算平稳。
只出了两件意外。
谭裕奉命要去将月昙公主送回戎狄时,发现她和乳母得到消息早逃之夭夭了;与萧琅生前交好的神策卫中郎将刘盛在萧琅死后带着所辖三千精锐不知去向。
后者赵璟没放在眼里,他只担心月昙,派仲密暗中找寻,必要时可以灭口。
萧琅出殡那日,赵璟带着萧太后和鱼郦回了萧府。
到底是相国身份下葬,门庭鼎沸,风光大殓,朱氏领着一双儿女跟在棺椁后哀哀哭泣,萧太后亦低头抹眼泪,只有鱼郦怔怔看着父亲逐渐远去,眼睛像干涸的枯泉,半滴泪珠都没有。
萧太后瞥了她一眼,刻意在赵璟面前哽咽:“亲爹死了都不哭,真够狠心歹毒的。”
她已经接受了赵玮的横死,也知道喊打喊杀在鱼郦这占不到便宜,不再像过去张牙舞爪,只是言语间仍不经意流露出对她的憎恨。
鱼郦看向萧太后,刚想嘲讽回去,赵璟先一步半拢住他的娘亲,以宽慰的姿态附在她耳边道:“舅舅意外薨逝,朕知道母后难过,萧家该有的体面都有,您就别生事了。不然,比死人更悲惨的事还有的是呢。”
萧太后满心积愤,在儿子的强势下也得咽下去。
正值酷暑,除了带孝的要穿荆衣,其余人都换上了轻薄的罗衫,饶是这样在完成大殓之礼后仍旧大汗淋漓。
萧崇河出面招呼宾客,让后厨煮了糖楂茶,撒上碎冰,送给客人们解暑。
赵璟和鱼郦的两碗是他亲自递上去的,交错之间他看了鱼郦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