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3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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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初想不通赵璟为什么要这样,但想起文泰年间,外祖父被连累进去的那一桩太子谋逆案,之后株连蔓引,金陵城中一度血流成河,她好像就有些明白了。

不禁浑身冰冷,钻进棉被裹紧自己。

辰悟的寝阁外除了一片竹林,再往后便是一爿院墙。院墙外喧闹厮杀,日夜不休,院墙内却极为幽静,除了辰悟近身的一个小僧人,寺中僧侣极少会来这里。

鱼郦时常坐在榻上歪头看窗外景致,她的话不多,只是食欲不减。辰悟道他开给她的药里有振食欲的功效,她身体孱弱,需要多多进补。

往后每日每餐,除了原本的份额,她都可以多吃半碗饭,这半碗饭上浇着满满的青菜,吃起来十分满足。

白天时,每逢同合蕊说话或者辰悟进来给她把脉,她脸上总挂着淡淡的微笑,不见丝毫阴郁。

可到夜间,她时常彻夜难眠,或者就算睡着,也会因梦魇而惊悸醒来。

有一夜,她梦见赵璟逼问她雍明的下落,她说不知道,赵璟就要来掐死她。她尖叫着“救命”醒来,晃见素室寂静,榻边亮着一盏灯。

在小榻上睡觉的合蕊慌忙来看她,隔扇外的辰悟也被惊醒,他起身快步走到隔扇前,焦急地问:“娘子,你怎么了?”

皎皎月光镀进内室,映亮了鱼郦眼中伶仃破碎的光,她张开双手捂住脸,泪水自指缝间流下。

合蕊半搂着她,在她耳畔温柔说了些宽慰之言,她颤抖的身体才渐渐平复下,又重新躺下。

也就是这一夜之后,鱼郦想绝不能等着赵璟来接她,她要想法子跑出去。

她的身体并未痊愈,前些日子刚刚苏醒时,因为久卧病榻,四肢僵硬,连多走些都做不到。

鱼郦刻意在辰悟为她把脉时询问:“我刚刚想出去透透气,可走到门边就已大汗淋漓,腿脚再也使不上劲儿,难不成我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辰悟正把针灸的物什拿出来,闻言动作一滞,回头看她,清澈的眸中有什么一划而过,他道:“娘子若想恢复,就得每日练习着走路,每日先试着走半个时辰,就算再艰难也得坚持下来。”

得了他的话,鱼郦便咬牙每日坚持练习,尤其选在合蕊出去为她煎药的时候。

练了月余,一直到六月,凌霄花绽放的时节,她总算能像常人一般走路。

金陵城中的局面胶着,一方面,太上皇遍寻赵璟不到,愈加不安,下令招来了颖昌府厢军,颖昌郡守虽曾在明面上效忠于赵璟,但实则一直与太上皇有联络,可谓身在曹营心在汉。

神策卫、京邑守军和厢军将出入金陵的门户把守得严严实实,几乎要挨家挨户搜查赵璟的下落。

到鱼郦听到颖昌郡守率军来京的消息时,她就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皇室政变,殃及池鱼者无数,几乎隔几日就有人找上门求做超度法事,有一户是从前的宣徽院副使,觉慧法师入宫讲经时颇受了他一些照拂。辰悟代师还情,亲自去做这一场法事。

合蕊要去给鱼郦煎药,鱼郦对合蕊道:“我听前院佛堂里有晨会,我想去跟着念一念,午时才归,你若是回来不见我,自不必寻我。”

合蕊担忧道:“娘子能自己出去吗?”

鱼郦寻了方丝帕遮面,装出一副艰难行走的模样,拄着一副早就找来的拐杖,“就这几步路,再者说了,在寺庙里怕什么。”

她前几日趁合蕊出去煎药,悄悄摸过寺内的路,寻条小径,走到假山幽僻处,扔了拐杖,快步向角门奔去。

盛暑的清晨,树叶飒飒作响,落下斑驳影络,她刚要走出假山,忽见有几个男子朝这边跑来。

他们虽着常服,但脚上踏着禁制官靴,鱼郦缩进假山底下,听见他们步步靠近,在外议论:“刚刚还在渠水边,怎得一眨眼就不见了,萧娘子不会是想跑吧?”

“反正我可听说,这娘子在宫里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本来差一点当上皇后,不知怎得惹恼了官家,还被下进狱里。”

“咱们可得看紧点,若是把人丢了,官家可饶不了咱们。”

“瞧这话说的,她前些日子还半死不活的,连路都走不利落,怎得突然闹这一出。”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鱼郦步步后退,掌心里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这假山下不过几个矮小的石窟,肯定藏不住,但若要退回水渠,顺着原路返还,必会叫他们察觉。

她正思索,要不就干脆撕破脸杀出去,忽得身边飘过一股浓郁的檀香,刚刚丢弃的拐杖被塞进了她的手里。

暗卫冲进假山,只见鱼郦拄着拐杖艰难仰头,辰悟站在她身侧,满面无奈道:“娘子,传言,优昙婆罗乃灵瑞,三千年一现,连贫僧都未曾见过,这里怎会有?玄痴看错了罢。”

玄痴就是跟着觉悟身边,时常进出他寝阁的小僧人。

鱼郦掌间黏腻,几乎快要抓不住拐杖,装出一副遗憾模样:“还以为相国寺佛光普照,能滋养出灵瑞呢。”

暗卫见此情状,大松了口气,默默退出假山,却不曾离去,徘徊在假山外的槐树下。

辰悟搀扶着鱼郦往回走,边走边叹息:“娘子,出不去的,寺庙内外潜藏的暗卫至少有几千。”

鱼郦的心思全暴露在他面前,反而不需遮掩,她只一颗心不断下坠,绝望至极,抓住他的衣袖,如一根救命的稻草,低声哀求:“你帮帮我吧,帮我逃出去。”

“窈窈,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两人正走到榆树荫中, 斑驳明暗的影落到辰悟的脸上,将那张清澈俊秀的面衬出几分高深莫测。

沉默良久,辰悟轻声说:“我不能背叛官家。”

世人只知那一段少年仗义施救的往事, 却不知, 两人之间的羁绊远比世人所知道的要深得多。

云藻宫的夜变,赵璟之所以能迅速摸到情况,辰悟功不可没。

他是天子埋在国寺里的一根针,任外间风卷云涌, 此间定如瀚海。

若是寻常人,怎值得将挚爱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