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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怔片刻,扑到乾佑帝怀里,楚楚泣道:“妾何曾如此?官家您可要为妾做主。”
乾佑帝比萧皇后冷静敏锐,他听懂了赵璟的言外之意,意识到当前有一件事比给儿子报仇更重要。
他松手,那柄差一点刺进鱼郦胸口的剑“咣当”落地。
乾佑帝朝赵璟伸出手,“把皇城司调兵的符令交还给朕。”
赵璟缓缓而笑,俊秀的眉眼舒展,“父皇,东西既然已经送出来了,何必再收回去?”
他朝着鱼郦的方向慢踱,挡在她面前,刺绣繁复的鲛绡纱袍裾轻轻滑过石砖,掀点轻尘。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原本驻守在门外的禁军轰然涌进来。
乾佑帝扫过他们,面容冷峻:“你要干什么?”
“爹爹,娘亲,你们知不知道,孩儿一直很害怕。”赵璟目光低垂,流露出几分忧郁,几分脆弱:“自小你们便把我送进那个魔窟里,我很怕,怕你们不要我了,怕我活不到见你们。”
“成年之后,我依然害怕,害怕你们更偏向阿玮,害怕保不住自己的储位,害怕自己最后只能落得明德帝的下场。可是父皇,您一点都未曾察觉,还在不停地防范我,打压我,所谓帝王权术,就是扶植一个亲王,与自己立的太子分庭抗礼吗?”
赵璟偏头,看向门前的青石砖,因为反复清洗,那里被擦磨得光可鉴人。绕是这样,仍可见淡薄血痕嵌在砖缝里,昭示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狰狞惨烈的一幕。
他有些释然地微笑:“阿玮真是傻,真是莽撞,还真敢来。”
乾佑帝浑浊的眼睛里迸出几许精光,昨日当赵璟让他暂时搬去别宫时,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是一个局。可他也想看看,那个自己钟爱宠溺的儿子,究竟会不会篡逆。
他在是父亲之前首先是帝王,是帝王,天然血冷心硬。
赵璟瞧着自己的父皇,喟叹:“您老了,该安度晚年了,至于这社稷之重,神器之危,还是让儿子替您来扛吧。”
“至于那些前朝余孽……”赵璟回过头,低睨坐在屏风边的鱼郦,抬手掐住她的下颌,迫她抬头对上自己的视线,他温柔一笑,目中似有缱绻秋影:“不是有她吗?她如此仗义,替明德帝报了仇,那些前朝的忠臣怎能不管她?自今日起,将她囚起来,我就不信,引不来人。”
说完,他摆手,让人把乾佑帝和萧皇后带去别宫软禁起来。
鱼郦一眨不眨地看他,去摸散在地上的蛇骨软剑,被赵璟发现,抢先一步踢开。
踢到了她的手,牵动伤口,她痛苦低吟。
赵璟安闲瞧着她,未见半点怜惜,淡淡说:“你不是想活下来吗?好吧,那就活着吧。只是从今往后,地牢便是你的归宿,永生永世别想见天日。”
鱼郦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哀求,她低下头,乌发凌乱,遮住大半张脸,连同哀乐也遮住。
看着她这副模样,赵璟莫名有些烦躁。
无数个难眠的深夜,无数回头痛如裂的瞬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复,报复他身边这些欺骗他、折磨他的所谓亲人,可当夙愿达成,却无想象中的喜悦,只觉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滋味。
他出神的刹那,鱼郦瞅见机会挣开他去拿软剑,赵璟迟了半拍,被她抢到,她抬剑向自己的脖子抹去,惊慌之下,赵璟劈手打向她的后颈。
手落剑落,鱼郦彻底晕厥。
赵璟接她入怀,脸色沉得滴水,静默片刻,近乎于咬牙切齿:“御医!”
御医匆匆进来,摸向鱼郦的脉。
方才鱼郦血流不止,御医来了先看外伤,忙着止血,刚刚止住,乾佑帝怒气腾腾地杀来,自是没顾得上给她看脉。
如今摸上她的脉,却是越来越惊心,御医脸色大变,反复确认,惹得赵璟暴怒:“怎么了?你别跟孤说,孤用了这点点力气把她打死了。”
御医仓皇跪倒,颤颤道:“殿下,萧姑娘她……她有孕了。”
作者有话说:
(1):出自[ 两汉 ] 佚名的《薤露》
明天我要改个名哈,大家收藏别迷路。
你不想生孤的孩子?
寝阁中一片死寂,御医跪伏在地,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内心忐忑,悄悄抬头觑向赵璟。
太子殿下坐在拔步床前的丝榻上,背对着光,流畅秀逸的颌线紧绷,茶色瞳眸幽幽深邃,紧盯着床上的姑娘,冷彻的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过了许久,他问:“多久?”
御医估摸着说:“看脉相,有两个月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句话落地,太子的脸色好似柔缓了许多。
御医察言观色,试探着道:“敢问殿下,这孩子留吗?”
话音将落,一道寒凉的目光射过来,赵璟歪头低睨他,“孤的孩子,你说呢?”
御医忙道:“如果要留,从现在开始就得小心安胎,姑娘的身子本就羸弱,又重伤失血过多,胎相极为虚弱,实在不宜过度损耗。”
赵璟站起来,走到床边,沉睡中的鱼郦仍旧不得展颜,一双秀眉微蹙,缭绕着如烟似雾的愁绪。
这样看上去,她已经十分消瘦,巴掌大的小脸,下颌尖尖,瓷白的肌肤下隐约能看见青色的筋脉,像初晨惊鸿一瞥的朝露,稍不留意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赵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寝阁。
一场叛乱,虽是闹剧,仍留下许多烂摊子需要他去处理。
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要把权柄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只有高高在上,才能让所有伤害过、欺骗过他的人付出代价,才能永远不让自己陷入无助难堪的境地。
权力是个多么好的东西,远比情爱更值得人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