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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看去时,罗盘上乌铜层层延展交叠,其上更是篆刻着一道又一道阴冥鬼煞篆纹,仔细看去时,还不是此道的寻常篆纹,不少痕迹显得甚为古拙,彼此交错之间意蕴浑厚,灵光流转圆融而无漏。
而在那罗盘的中央天元处,则是一面乌沉木雕琢成的略近于圆形的符牌,其上一应篆纹,从轮廓、顺序、意蕴,尽都与那罗盘一脉相承。
此刻,伴随着谢成琼的另一只手扬起,闪瞬间接连有法印打落。
随即,便见得这层层交叠的罗盘在每一层依照着各自的频率不断地兜转着,与此同时,诸般篆纹遂随兜转而变化,每一息间,这篆纹符阵便陡然间翻转变化着,甚为奇诡之处在于,不论怎样变幻,那篆纹所交织成的符阵都是极尽于完整圆融的,乃至于自始至终,都是一般无二的高上义理将之贯穿。
极尽于变化本身之精巧。
而在这样堪称眼花缭乱的变幻过程之中,不断地有着属于神魂力量的幽光从那倏忽间贯连的篆纹的交织与共鸣之中显照出来,继而没入罗盘中间的乌沉木符牌之中。
这并非是通幽符阵,但是很显然,这世上道法有万千繁浩之瑰丽,具备着相同或者类似效用的不只是有通幽符阵一种。
而相较于熟稔的运用着罗盘的谢成琼,并不精通此道的卢北海尚还显得迟钝了些,起初时并未曾从那一点点显照出来的神魂幽光之中察觉到甚么。
但是当这些幽光接二连三的显照出来的时候,卢北海遂真切的从其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机。
他猛然间偏过头去,看向那被一道道冰刺所洞穿的狼藉身形,继而又看向谢成琼手中所托举着的罗盘。
卢北海那惊诧的表情直观的展露着他心中的思绪和想法。
他是真的以为,早先时那一点点的灵光从此獠的眉心之中若有若无的显照着,只是谢成琼泄愤式的要教此獠以最为痛苦的方式死去而已,那魂魄灵光一点点的消弭,则意味着此獠在诸修眼中的魂飞魄散。
也正是明确了这一点,那剑宗一行道子才在明白不好收回同门遗骸的前提下,才提也不提一句便径直离去。
谁又曾想,这一点点灵光的显照与黯灭,竟然悄无声息间映照在此处。
其罗盘上那阴冥鬼煞之道的符阵,运转之诡谲,真真教人所无法度量。
而也就在卢北海不断惊诧的过程之中,伴随着最后一道灵光没入乌沉木符牌之中,罗盘层层叠叠的兜转便随即戛然而止。
再看去时,一道完整而圆融的幽光倏忽间自乌沉木的符牌上猛然间腾跃而起,自幽光的兜转之中,有着此獠的神形一息间显照,随即伴随着符牌上篆纹禁制锁链的显照,将幽光重新镇压入符牌之中,那显照的神形遂随之溃灭了去。
眼见得这些,谢成琼才将这镶嵌在罗盘中的符牌扣下,继而递到了卢北海的面前。
瞧见卢北海不明所以的将这面符牌接过,谢成琼脑后悬照的光晕之中,那墨玉葫芦的宝光倏忽间洞照,无声息间将四面八方的水汽囊括在其中,阻断着任何可能窥探与感应而来的手段。
紧接着,谢成琼的声音方才悠悠响起。
“北海,拿着这面符牌,你往外海去,寻到灵浮岛道场,面见琅霄山主时,将这面符牌递给他,他瞧见了其上的篆纹,便自然甚么都会明白。
彼时,你再有甚么样的困惑,自可以寻他去为你开释。
昔日里外海深处一场酒会丹宴,诸天骄道子云集,本该是你的出头之时,当时是小姨我用一封信劝你暂避其锋芒,但这实则是你太姥爷的意思。
彼时,局面太过于明朗了些,你展露出真正元门剑修的才情,未必见得是好事,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但今日不同,波诡云谲之间,风浪越大,声势便愈是鼎沸,这是你太姥爷为你遴选的,声名鹊起的大好日子!
去吧,北海,该是你出头的时候了!”
开诚布公言秘辛
庭昌山之西。
空旷而无人烟的荒野之中,倏忽间,又一道灵光破空而至,下一瞬,灵光虚悬在半空之中,显照出一枚虚幻的符篆。
紧接着,有天地间的沛然元气一息间灌涌而至,霎时间再看去时,那虚幻的符篆中迸溅出微茫的明光,紧接着,化出一老妪的身形来。
仔细看去时,正是庭昌山道场主人,金丹境界大修士,丹霞老母。
此时间,伴随着丹霞老母的符篆化身显照,那腾跃的明光便要消减,可是倏忽间,老母一扬手,随即便见那消减的明光戛然而止,紧接着再看去时,那明光竟在悬空之中延展开来,最后化作了一柄赤玉竹杖落在了老母手中。
一时间,老母手持竹杖,自嶙峋的山野之间散漫的行走着,步履蹒跚之间,尤见得身形颤颤巍巍,连带着衣袍都在山野的狂风间被卷动吹拂,发出猎猎作响的声音来。
端是教人分明不清楚,这到底是虚幻的符篆化身,还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闪瞬间变化里面,便已经成了老母的真身亲至。
而当远天之际,倏忽间一道剑光抵至,继而清河道人的虚幻身形从中走出来的时候,便是以这样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了老母的这道身形。
一时间,他竟忘却了面对着老母,准备好的说辞。
原地里,老母一如往常般慈祥的笑着,仿佛外海一场灾劫带给她的创伤已经尽数消弭了去,烟火气袅娜间消散,杀机黯灭,丹霞老母呈现在世人面前的,复又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妪形象。
可老母愈是这样笑着,那似笑非笑的浑浊眼眸看来,便愈发教清河道人心中生发出不安来。
继而,他探看向丹霞老母那凝实之身形的目光,愈见得飘忽而犹疑。
毕竟,哪怕他身为金丹境界大修士,剑宗出身已然注定了他唯极尽善于剑道,而于诸法有所疏忽,至少,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并不善虚实变化。
而也正此时,反而是丹霞老母的声音响起来,回响在山野间,仿佛在她那苍老的声音之中,连呼啸的山风都倏忽间消弭停滞。
“怎么经了这么些事情过去,汝宗修士不说法门手段,连心性上都浑没有甚么长进,清河,你这到底是被甚么事情吓破了胆子?该不会是你家大师兄出了甚么不忍言的事情罢!
往常时倒没有觉得有甚么,一齐现身的时候,甚至觉得你有些疏离你家大师兄,如今看,他才是你心底里的依仗?说来真真笑话也似,清河,到底你是掌峰,还是你师兄是掌峰?
动一动脑子罢!你我玉简传书,尽都是约定幻身抵至,老身善虚实变幻之法,这术法内里的意蕴和义理,也轮不到给你讲课,管我是真是假,你是幻身而至,老身能耐你何?”
许是真个心思不宁,直至丹霞老母这般说了,原地里,清河道人方才像是回过了神来一般。
诚然,不论丹霞老母的身形是真是假,清河道人这一具已然是虚幻化身无疑,纵然真个事有不谐,这化身被扑灭,也不过是一道法力溃灭而已,又能有甚么呢。
这样思量着,清河道人反而是在丹霞老母的提点与安抚下,定住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