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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明白,一宗道子一般骄傲的人,不论是因为甚么缘故,有了这样的挫败,许都是无法释怀与理解的事情。
“那允函道友,明日见了。”
又未曾得到分毫的回应,可楚维阳却已经适应了允函的冷清心性,也不等她的应声,便已经自顾自离开了庭院。
而直至楚维阳已经离去了,许久之后,允函才像是回过了神来。
她仍旧冷清着绷着一张出尘的脸,此时间却低头捏起了道袍的下摆一角,仔细看去时,鞋袜上似尤有几分水渍在。
只是瞧着这些,允函复又神游天外起来,然后忽地,似是又想到了那血焰之中满蕴杀机的猩红眼神。
忽地,允函像是又一惊,赶忙垂下道袍,将莲足隐没在了法衣之中。
“生死,斗法……祖师,此我道心魔障耶?”
竹风不断凉如水
酒会丹宴之中,时间复又悄然逝去。
楚维阳仍旧在自家庭院、庭杰道宫、神宵宗庭院这么三点一线的来回跑着,原本的雷法修持愈见进境。
且雷法锻体,不论是气血本身的进益,还是增长了浊煞的散逸,乃至于每日宝药也似的食材进补,都教楚维阳的筑基境界本身法力修为也突飞猛进。
倘若说早先时只是将自身底蕴根基稳固在了筑基境界,那么此时间法力打熬,不断攀升,已然愈渐朝着第二层境界的门扉处靠拢。
当然,筑基境界不是炼气期,法力的打熬诚然重要,但却已经不是最紧要的事情,道与法的进境,才是要旨与关隘,如是,方得以称之“筑基”。
而随着楚维阳每日间都明晰的体现着自身雷法修持上的进益,连带着,楚维阳与神宵宗诸修的论道,也逐渐顺滑的从文斗,彻底转变成为面向诸修的武斗。
但是那一日里楚维阳与允函的插曲,便真真的如同两人早先时约定的那般,被相互守密。
只是有了那一番经历之后,楚维阳也对于这些圣地大教之中刚刚初出茅庐的嫡传道子的斗法经验有了全新的认知。
因而,当楚维阳在与诸修斗法的时候,刻意降低了纯粹斗法本身的烈度,待得诸修一点点适应了之后,楚维阳方才缓缓地将烈度提升上来。
饶是如此,也再没有如同那日一般,楚维阳在不动用底蕴的情况下,纯粹以自身的斗法意识驾驭着太阴雷霆法力与人“全力出手”。
可许也正是因为那一日守秘之中的斗法经历,在进入武斗的交流过程之中后,诸修都各自表现有不适应的一面,但却相反,最出尘冷清的允函,反而在后面愈渐展露出了雷修真正迅疾且暴动的那一面。
每一次斗法的交流过程之中,虽然允函都恢复了原本缄默不语的清净模样,可是论及起斗法本身,都是诸修之中最积极的那一个。
楚维阳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是在秉着一道心念在与自己斗法,好似这位姑射仙子真个无有七情生发,便只能用自己的心念来替代那种激烈的情绪。
她像是在回应着那一日里自己的挫败,又像是在模仿着楚维阳那一日里出手时的凶悍过程。
甚至连楚维阳也说不清楚,允函到底哪一面的目的多一些。
只是楚维阳真切的见证了她从面对着血焰大脑一片空白的呆愣,到真正能够做到秉持心念,以意御雷的境界。
不同于楚维阳是在将磅礴的激烈情绪化作无形焰火与玄雷交织。
她在模仿着楚维阳的心念,但却好似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她所修持的,是天心五雷正法。
而如今演法时,允函的状态,在楚维阳的眼中看来,便好似是“以己心映天心,以天心证我身”的地步!
虽然未曾真个做到那般高邈与飘逸,但至少意蕴已然叩在了门扉上,俨然间大有可为。
也正因此,瞧见允函的进境,瞧见允函已然能够和楚维阳这般在斗法上论证到不相上下的平手地步,作为大师兄的允寿,更是不胜欢喜,接连数日拉着楚维阳宴饮,好似唯有如此,才方能答谢楚维阳这番“陪练”一样。
而在诸修所看来,楚维阳自身的雷道进境,还有允函身上明晰的斗法进境,都是各自才情短时间内在一个陌生领域的映照,是一件相互成就的事情。
但楚维阳和允函,都没有真正的因之而生发出欢喜的情绪来。
楚维阳是明白自己真正的底蕴手段,明白虽然允函的进境可观,但做到自保该是容易些,但想要以斗法睥睨同代修士,还有很长的路得走。
而允函则是仍旧对那一日的斗法记忆尤深,那血焰,那雷光,那攥在自己脖颈处凤爪一样的指节,那擂在脏腑处如同雷霆般的一拳。
那种饥饿、痛苦、愤怒交织成的无垠杀念!
允函愈是在斗法上一点点展露出才情来,愈是在这条路上深耕出更渺远的进境,便愈是明白自己与楚维阳的差距,便愈是明白眼前这个面容平和的人那空洞的眼波之下所蕴藏的癫狂情绪。
他那双平和且空洞的眼眸,便像是一对门扉,这是第一次,允函透过这道门扉,像是看到了真正属于元门修士的蛮霸意蕴。
那是怎样的炽烈如火,连人望来的目光,都像是要熔炼尽。
一念及此,当庭院的正中央,允函的思绪想及此处的时候,她原本踏着禹步,兜转着九宫的莲足忽地一乱,身形微微晃动的闪瞬间,如大幕垂落的五色雷光,在这一闪瞬间忽地有着某种不谐展露。
只一闪瞬间的不谐,但却被楚维阳极敏锐的感应到。
六十四枚雷篆如雨瀑般洒落,生生镶嵌进了五色雷光流转的间隙之中。
两种已然颇有损耗,极尽枯竭的雷光,在这种角力之中,几乎在同一时间,随着嗡鸣的颤抖声,轰然间破碎开来,化作灵光尘埃,渐次消散在漫空中。
与此同时,原地里楚维阳轻轻抚掌。
“不成了,法力已竭尽,这一局,平手罢!”
一旁,诸修观瞧着,都未曾出声。
而原地里的允函则更为沉默,抿着嘴甚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自那一日守秘斗法之后,她像是留下了甚么后遗症一样,几乎在楚维阳话音落下来的闪瞬间,便下意识的低头朝着自己莲足前看去。
可往往目光还未彻底垂落,又教她赶忙抬起头来,深深地朝着楚维阳看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