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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两个?小可?怜儿……
姜冬月把孩子搂得更紧,时不?时问些家常话,从“有没有杀鸡炖鱼”、“贴了?几幅对联”到“拖拉机车头要贴出行平安”、“明天初五放鞭炮崩五鬼”,耐心哄着?一双儿女?,那丝久别的生疏很快被亲昵取代。
唐笑?笑?安静地靠着?她,唐笑?安则扭来蹭去地像条毛毛虫,“妈~我的奖状坏了?,回家你帮我粘起来好吗?”
姜冬月:“行,妈弄点儿浆糊,保证粘得看不?出口子。”
“像粘对联那样?对了?妈,今年旧院门神是我贴的,我踩着?凳子,姐姐帮我递。”唐笑?安手舞足蹈地描述自己的功劳,忽然开始发愁,“妈,姥姥突然没有了?,以后?过年我们怎么办啊?”
爹说姥姥回家过年了?,所?以他一直盼望初二来姥姥家,还买了?羽毛球,准备让姥姥当裁判。
哎呀傻弟弟!唐笑?笑?忙偷摸伸脚提醒,不?小心踢到姜冬月,顿时尬住了?。
“没事儿,”姜冬月安抚地拍拍闺女?,又呼噜一把儿子的小脑袋,“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姥姥会保佑我们的。”
老话总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经历多了?就会发现,“好死”其实非常困难。
尤其对年老病重的人而言,无?论?生前贫富贵贱,人生的最后?时刻都很煎熬,虚弱、衰败、疼痛、麻木……甚至一呼一吸都散发着?腐朽味儿,仿佛半只脚已踏出人间,随时要飘向他界。
所?以林巧英住院时喜欢孩子们来探望,挪回魏村就不?再让晚辈靠近,有时候还会发脾气往外撵姜秋红和姜冬月,一个?人躺屋里?哭会儿。
死亡真的太残酷了?。
大人们一天天提着?心,直到最后?入土为安,但对无?知无?觉的小孩子来说,确实很突然。
姜冬月揉揉儿子:“睡会儿吧,睡一觉咱们就到家了?。”
唐笑?安想说“我不?瞌睡”,可?他今天拉着?姐姐的手哭了?好几次,现下又被亲妈搂在怀里?,哼唧两声,刚过桥头就呼噜噜睡着?了?。
牛骨汤(补) 姜冬月累得够呛, 回家后结结实实睡了三天才歇过劲儿?,看日历已经正月初八,新年都过一半了, 赶紧锁门关窗烧热水,洗头洗澡洗衣裳,把自己里外里收拾干净。
然后对着?镜子剪掉四指长?的头发?,修修发?梢发?尾,顺便给唐笑笑剪个斜刘海,再用筷子小心烫弯一点儿?,翘起的弧度蓬松在太阳穴两侧, 简单却好看。
唐笑安十分羡慕,强烈要求换新发?型,但他和唐墨腊月底在平村镇剃了俩葫芦瓢, 这会儿?刚冒出短短的发?茬, 根本没?法下推子。
“你?试试嘛~”唐笑安眨巴着?水汪汪的圆眼睛, “我不用修刘海, 也不烫头发?,剪一下下就好了。”
“……”
姜冬月实在见不得小儿?子这副模样?, 思量一番后, 给他在头顶剃了个五角星。
剃完发?现不匀净,五个角明显有大有小, 又在脑袋两侧各剃了三条道,从短到长?排列。
质量不够数量凑,反正小崽子没?啥审美,就图个新鲜。
果然, 唐笑安对着?镜子照了照,等不及洗头就窜出门炫耀了, 小步伐迈得要多拽有多拽。 “看,我的新发?型!”
“我妈剪的,五角星和闪电。”
“你?不能减,你?的头发?长?,可以烫卷毛!”
“到时候我们一起烫吧,你?往左边卷,我往右边卷。”
在头顶剃图案尚未流行的年代,唐笑安这个不甚完美的发?型足够他傲视群雄,晌午回家时身后居然缀了几条小尾巴,想央姜冬月给他们也剃个同款星星。
姜冬月:“……?”
“正月不剃头,剃头死舅舅”在乡下流传甚广,理发?馆都是二月初一开?业,她可不敢在别家孩子头上瞎倒腾,好言好语地哄了几句,每人发?两块核桃酥才打发?走。
关起门教育唐笑安,“你?舅舅不孝顺,以后也不来往,咱们在家想剃头随便剃。你?同学的舅舅是好人,看见外甥正月剃头多伤心啊。”
唐笑安认真道:“妈,你?那是封建迷信,不算数儿?。”
“我爹说啦,封建迷信要不得,社会主义接班人……人最厉害,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姜冬月:“??!”
好个唐老黑,她不在家都给孩子乱讲些什么?真是的。
晚上临睡前数落唐墨,唐墨颇为冤枉:“我都不知道啥时候说过一遍笑安就记住了,笑笑天天揪着?他补课,也没?见他记得多结实。”
实事求是地讲,唐笑安成绩并不差,上学后每次考试都能领张奖状,去年期末还考了班级第一名?,把全家高兴坏了。
但他从没?拿过满分,不是数学粗心算错,就是语文?缺字漏笔画。唐笑笑觉得弟弟这样?学习不扎实,以后上初中会吃亏,加上心里苦闷,年前放了寒假就把唐笑安扣在家里补习,每天开?俩钟头小灶。
唐笑安明白姐姐是为他好,指挥干啥就干啥,额外安排的作业照样?认真写,但嘴巴免不了越噘越高,背后找亲爹足足做了三把小木枪求安慰。
“可能岁数小坐不住,再大点儿?就好了。”唐墨边说边将湿袜子搭暖气?片上,“要是笑安像笑笑一样?好学,咱家说不定能出俩大学生呢。”
姜冬月轻声道:“慢慢来吧,等孩子上大学,咱俩就该老了。”
“嘿,你?也有算错账的时候。”唐墨关好门,坐床边冲姜冬月掰手?指,“笑笑今年麦天考高中,高中三年考大学,算算没?几年功夫啦。”
姜冬月忍不住愣了愣:“……对啊,没?几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咱俩好好干,争取买辆小汽车,等笑笑上大学了开?车送他,我看电视里都这么演。”怕勾起姜冬月伤心,唐墨东拉西扯地展望了一会儿?美好未来,拱进被窝准备拉灯才想起正事,“我这几天把板厂攒的那堆木头锯完了,初十正式开?工,明天领你?跟孩子去青银县逛逛吧。”
本地普遍破五开?工,晚些的初七、初八,姜冬月疑惑道:“咋开?工这么晚?”
唐墨“啪嗒”一声拉灭灯,在黑暗里挠挠头:“我一个人在板厂干啥都不得劲儿?,棚子里攒了三车木头没?卖,就等你?回来呢。”
他侧身搂住姜冬月,声音低低的,“没?有老板娘,老板心慌得不行,多歇几天再开?工。”
姜冬月脸颊发?烧,整个人像泡进了微烫的池水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