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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墨并不知道自己今天?免了场架没打,回去路上边蹬三轮车边抱怨姜冬月:“你怎么回娘家?还能走迷路啊?两斤瓜子买半天?,不知道的都得以为你种向日葵去了。”
姜冬月从背后捣他一拳:“少贫,赶紧骑快点儿,俩孩子都快睡着了。”
“我没睡~”唐笑笑努力睁开?眼睛,往姜冬月身上靠了靠,“妈,肯定是?弟弟的瞌睡虫飞我这?边了,你帮我赶走吧。”
姜冬月:“……”
她?敷衍地?挥了几下手,自然没赶走传说中的瞌睡虫,开?门回到家?,三个人都是?唐墨从车斗抱下来的。
姜冬月腿脚麻得厉害,嘶嘶地?捶了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气儿,忙剁碎白菜叶掺半盆麸子喂鸡。
唐墨安顿好一双儿女,拉开?炉门生火做饭,顺口?问道:“冬月,我听姐夫说,成富外甥相看的差不多了,他啥时候结婚呀?”
今天?姜秋红压根没顾上提这?事儿,姜冬月顿了顿,含糊道:“不知道成不成,等我姐姐消息吧。对了,老?黑你初几开?工?家?里布料快用完了,我想去青银县批两匹布。”
唐墨:“成功大哥说不是?初七就是?初八,破五了咱再去吧,去太早门市不开?张。”
所谓破五,就是?初五当天?点一挂鞭炮,从堂屋门口?响到大门外,寓意崩五鬼、送穷神?,同时破除春节期间种种忌讳,开?始照常过?日子。
三代宗亲的神?码也要揭下来,拿到门口?和?金银纸一起烧掉,边烧边念“该去哪儿去哪儿,明年再来”之类的话?。
姜冬月点点头:“行,到时候提前把我妈接过?来看孩子。”
唐墨心说不用那么麻烦,他妈在家?支等着呢。转念想到唐笑安见了马秀兰就哭,又把话?咽了回去,初五跑魏村将林巧英接过?来,初六一大早便带着姜冬月朝青银县出发。
这?次他们没去商品街,而是?打听着来到城郊的服装厂,按重量买了红、黄、黑、白四种布,每个颜色各两种材质。
因为买的少,没砍到批发价,但套着近乎让工人送了十斤碎布头和?半盒子纽扣。
“嘿,你可真敢花。”唐墨抱着八卷沉甸甸的布放到三轮车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幸亏我找着活儿了,不然都怕家?里揭不开?锅。”
姜冬月笑道:“该省省,该花花,这?些布做成衣裳肯定能翻倍赚回来。何况你是?咱家?顶梁柱,饿不着我跟孩子。”
唐墨也明白“打鸽子下豆”的道理,譬如?姜冬月只忙活了年前那段时间,就赚了八十多块钱。虽然有布料成本含在里头,挣得也不算少了。
但他节省惯了,陡然花掉一百大几十,实在克制不住心疼,路边摊包了八个烧饼就匆匆回家?,甚至想立刻开?工。
因为他的私房钱全被姜冬月抄了,也没脸往回要,今天?买完布,浑身上下四个兜比脸还干净,唉。
姜冬月见不得唐墨那么抠搜,到家?给?他发了十块钱零花:“砂光比干木匠更累,你开?工后不许克扣自己,该吃啥吃啥。”
想想不放心,又烙了几张发面饼,等初七唐墨去赵马庄的时候,给?他装了整张饼和?两个鸡蛋。
唐墨“嘿嘿”直笑,撸了把姜冬月的脑袋才出门:“放心吧,饿不着你男人。”
板厂确实忙,唐墨很快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姜冬月则照常在家?里忙碌,有人找过?来就裁衣裳,没人找的时候就比着唐笑笑的身高做小孩上衣和?裤子。
石桥村人太少,不能全指着乡亲照顾生意,她?想做一批成衣,等天?气暖和?了拿到集市去卖,尽量开?拓几个新客户。
这?种极有规划的行为感染了唐笑笑,小姑娘重新开?始了上午语文、下午数学的自习活动。等到正月十六开?学,她?夹在几十个怀念假期的同学里,轻松通过?随堂考,被老?师夸了又夸。
“妈,满分五十,我考了两个满分,加起来还是?一百。”唐笑笑兴冲冲描绘新试卷,写完作业又预习明天?课程,那劲头甚至想立刻期末考。
姜冬月暗自好笑,晚饭后拾掇干净,招呼闺女出门玩:“我拿扫帚和?竹竿,你把那几根树枝带上,咱们去街口?找你爹和?笑安,一块儿烤杂病。”
过庙会(捉虫)
本地风俗向来是正月十五吃元宵, 正月十六烤杂病,但这年?月大?家伙儿都不富裕,加上元宵皮厚馅少, 并不怎么受欢迎,所以通常吃顿饺子?或面条,然后在正月十六的晚上,一户或几户人家点起篝火围着烤,祈愿身体健康不生病。
姜冬月带着唐笑笑走到街口,王满仓和唐墨早将?火堆升了起来,旁边堆着些烂板凳腿、破竹筐、废竹帘子?等。
“今年?咱村肯定属我们这堆火最大?, 烧它旺旺的。”王满仓边说边捡起一只?旧翁鞋扔进火堆,口中念念有词,“烤烤手?, 活长久;烤烤脚, 百病消;烤烤腰, 重担挑;全?身上下都烤烤, 什?么杂病全?没了!”
他一边念一边伸胳膊伸腿地转圈儿,瞧着很是那么回事, 引得附近几个小孩都跟着模仿, 远看好像在进行什?么古怪仪式。
钱会粉坐在火堆旁小声?抱怨:“这么大?岁数了没个正型,非把几百年?的翁鞋扔进去, 臭死了。”
姜冬月笑道:“几百年?的肯定不臭,穿在脚上的才臭,每次老黑把翁鞋穿湿了熄到煤炉上,我都得晾一会儿才敢坐锅。”
“哈哈哈!”钱会粉放声?大?笑, “要不咋叫臭男人呢?咱们一天?天?的活儿也不少干,就是没有他们那么臭。”
冬天?烤火太舒服了, 身上没多会儿便暖烘烘的,几人正说笑得热闹,陈爱党身后缀着几个“尾巴”走过?来,绕火堆转了一圈儿,说道:“不烤猪不烤牛的,甭烧那么大?火,当心燎到树叶子?着起来。去年?平村镇就着了,把俩房子?熏得黢黑。”
幸亏是砖房,扛得住烧,要是掺了稻草的土坯房,估计得砸了重盖。
说完怕王满仓不靠谱,又特?意叮嘱唐墨,“老黑你?给看着点儿昂,差不多了就撤。”
唐墨抱着唐笑安点点头:“放心吧爱党,我们两家凑这一个火堆,烧不了多长时间。”
“不行不行,咱今天?必须烧旺点儿,火大?了才顶用。”王满仓故意打趣,又问陈爱党,“你?带一帮小孩干啥去呀?一个人走夜路害怕?啧啧啧~”
“去你?的,这么大?人了净瞎说。”陈爱党抬手?往火堆里扔了俩棒子?芯儿,揽住王满仓肩膀,“人家行好的都说了,不管火大?火小,多烤几家最顶用,六家还是八家来着,啥病毒都能烤到老家去。我们大?部队正转悠着满街烤呢,比你?这一堆火不高级?”
王满仓最爱热闹,闻言立刻招呼几个孩子?和唐墨,“走,咱们也跟上支书的大?部队,至少烤他个二三十家!”
几人汇入陈爱党的“尾巴”里,慢慢朝村东走去,碰到巷子?里有火堆就凑过?去转转,聊几句闲话。
离得远了,仍能听?见孩子?们的尖叫声?和笑声?,明明什?么也没干,只?是咚咚咚地跑来跑去,却格外兴奋。
姜冬月不自觉翘起嘴角,把两根竹竿搁到熊熊燃烧的破扫帚上面引燃。
枯裂的旧竹竿特?别好烧,转眼便在火堆里噼啪炸开,溅起一片细碎的火星子?,好像放了场小小的烟花,温暖又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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