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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儿啊?”司绒抚着盒子,笑。
“一对儿!那能送一朵吗。”高瑜饮尽茶,站起身挥挥手就要走了。
司绒问:“上哪儿去?不跑马了?”
高瑜瞧着天色:“军中有事儿!”
司绒揣着小盒子:“别怪我没提醒你,私扣丹青国手,一旦事发,皇后都得收拾你。”
高瑜理直气壮,提着刀翻出栏杆,倚靠在柱子旁,朝司绒眨个眼:“谁私扣纪五?没私扣!破云军就这规矩,他窥得了破云军行军布防之道,我更换布防这几日关他一关怎么了,防军情泄露嘛。”
终章·阿悍尔公主
年末下了几场大雪, 厚雪轧实了,里头藏的都是几场风云的余波。
这个年过得简单。
一来,年前两场战事打完,北昭安定了这么些年, 算风雨里飘摇过一回, 不算动根基, 却也损元气,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将们还未归京,京里这些贵胄官宦们便不敢大张旗鼓地顶风玩乐。
二来,谁都怕再招惹个“殿上虎”, 捏着笔杆子能将人从金玉阶掀下草石路, 那裴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正旦过后,逐渐放晴, 前线将领踏雪归京,京里紧巴巴的风向才骤然舒缓。
紧跟着便是一连串的封赏述功, 钟磐楼连设三日大宴,风敲得环殿的钟磬摇晃,余音袅袅不绝于耳,大宴后京里酒楼私席不绝, 众人慢慢嗅出味儿,这是上头睁只眼闭只眼开始松弦的意思。
京里的年味儿自此才开始弥漫在大街小巷。
春信未至,东风先摇。
风里送来了阿悍尔的遥铃, 悬在马车四角, 藏珠穗里一张温婉的脸庞若隐若现,阿兰娜佩着青兰色额饰, 胸前已经不挂饰了, 对阿悍尔姑娘来说, 这是定了亲的意思。
她听着北昭街巷里跑来飞去的热闹劲儿,看着满街帆幌和连成波浪形的屋瓦,嗅着深巷酒香,说:“北昭真热闹啊。”
九彤旗也热闹,但那是尤带野性的外放的热闹,北昭是奔忙的浮华的热闹。
句桑策马跟在车帘旁,侧首说:“挤了些,还是个四方城墙围起来的地域,跑起来有疆界。”
阿兰娜笑起来像春雨点水,又柔又灵,缓声说:“这就是你哄北昭太子,说阿悍尔公主不外嫁的因由吧?”
哪怕是青梅竹马一道儿大,句桑也总是抵挡不了阿兰娜的声音,他忍不住靠得更近些,说:“阿悍尔公主,做什么都得痛快。她待在北昭痛快,成,待在阿悍尔痛快,也成。做哥哥的,管不到她怎么活,只能给她辟一条无忧的后路。”
操心这许多,还不是因为一个哥哥得顶两个用,另一个净扯后腿。
两人相视一笑间,遥铃里掺进了马蹄声,阿兰娜看着长街尽头飞驰而来的红影,眼睛刹那亮起来了,把手伸出去,遥遥地朝那道人影挥动。
这日正逢元宵,宫宴过后,镜园里再设私宴。
私宴就设在镜湖旁,挨着几株白梅,风来时身上便落满冷梅香。
一群人在宫宴上通通留着肚子,一到镜园,入席便启了七八坛子阿悍尔带来的烈酒。
“高将军怎的没来?我还没向她讨教谁的双刀更快呢。”木恒往安央和稚山中间硬凑进去,一手搭一边肩膀问。
稚山木着脸,把那只猴手拍掉了。
倒是安央静了一会儿,转头在木恒耳边说了一句话。
木恒的神情瞬间变了,手忙脚乱地捂紧自己的衣襟,说话都结巴:“真,真的么?真瞧不出来,我平日里看高将军还挺,挺文秀呢。”
易星觉得这人在学他讲话,从后头照着屁股踹了木恒一脚,让木恒险些栽倒,不远处的小皇子看见了,咯咯地笑,大声地喊:“哥哥们来买我的馄饨!”
木恒“嘿”一声,利索地站起来,转身就要给易星一拳,拳头在半空被一只手截下来,是陈译。
陈译今日才回,报事时被司绒留下赴宴。他在曼宁港带着一百多条敌方巡船出了外海,伪装成敌军把那两座作后备营的岛屿烧了个透,如今已经从绥云军调出来,封暄有意把他放到哈赤建城,毕竟是个在阿悍尔、北昭都能吃得开的人。
易星挨着陈译的胳膊,撺掇他跟阿悍尔的小子们摔跤,梅树下嚷成一团,积雪扑簌簌地落。
姑娘们都没喝多,凑在湖边的小案上说话。
司绒被梅树下的动静吸引了一瞬的目光,刚堆起来的小雪团就被塔音一指头戳塌了,阿兰娜笑得倒在司绒肩头。
封暄和句桑难得不谈正事,大半时间都在口诛阿勒。
句桑说阿勒给他惹了一箩筐麻烦,封暄说阿勒借北昭巡检司清理铁扇群岛,算盘打得他在京城都能听丽嘉见响。
两人眼光一碰,千里之外便有人耳朵痒。
海上月圆,连绵不断的潮音里,坏胚咬着兔子耳朵,正兴风作浪。
翌日天不亮。
浴池里漫出白蒙蒙的水汽,院里白梅开得也好,一枝横斜,探入窗扉,窥了一夜春戏,也落得个以身饲戏的下场,尖梢几朵开得尤盛的全被揪了个光。
锦被里揉着满床花。
司绒挽着袖摆,嗅手臂上的梅花香,嗅来嗅去,才察觉那梅花香是从衣襟钻出来的,不禁多闻几遍。
隔着屏风的几个动作,在模糊光影里,就已经把浮在空气中的旖旎烧出了形。
封暄沐浴完出来,一边佩腰带,一边站在床沿做一个目不转睛的旁观者,看人也看花,他望着屏风上横出一截的光杆梅枝摇摇晃晃,疑心那里又被催出了新瓣,情绪随着生长的痕迹挠得心口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