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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封暄握着她的手指头点在靠南端的一道尖角上。
她比了比与京城的距离,与阿悍尔的距离:“真是天涯海角,航道一事就定了?”
封暄眼眸略深,他看着地图,仿佛遥远的海域上每一片浪花、每一座岛屿、每一条战船都被那双眼睛笼了进去,它们在他眼里移动、画线、成局,那势在必得后面透着他的野心。
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动:“还要调巡检司南下,我要在南边海域开一条蓝色通道,以铁扇群岛为衔接点,东西南三个方向纵横贯通,阿勒送出一个铁扇群岛,我能在远洋触手不可及的地方,还他十个。”
说话的这一刻气势张开,司绒也看得心头砰砰跳。
两个野心家。
封暄和阿勒的野心穿透海面浮光,越过层峦叠嶂,默契地碰在了一处。
“然后北昭的版图扩张到了海域,手脚伸出了铁扇群岛,创前无古人之壮举,阿勒借着你的兵,能往更远的海域吃下的地盘也是十倍之数,双赢,”司绒假惺惺地鼓掌,“厉害厉害。”
这语气一下搅乱了屋里沉闷的气氛,封暄揉揉她的下巴。
他说:“等阿勒送来海域图,便可拟定巡航路线。”
司绒眉一挑,忽然反手握着他的指头,在铁扇群岛东、西、南边各点了一下:“这来回便得多等十日了,殿下想要海域图,找我啊。”
他略带诧异地看她:“手上有?”
司绒摇头,随即点点自个儿的脑袋,莞尔:“在这儿呢。”
真是个意外之喜,此事宜早不宜迟,迟些唐羊关海域乱起来,要再南拓便要束手束脚了,他抱起司绒放在书桌上:“画给我看。”
脚底腾空的这一刻司绒就搂紧了他的脖子,她想起镜园书房一场荒唐事,一双眼里浮着妩媚,柔声道:“殿下要我,还是要我画?”
“都要。”
司绒抬指按着他的唇,徐徐摇头:“不可兼得,若殿下只能择其一呢?”
“你,”他压着她的手指逼近,那清爽的气息就拂在她的脸庞,两人咫尺之距,“天下万事万物,都在你之后。”
司绒眼里的妩媚淡了,那层漂亮的水膜里润出了另一种更惊艳的光彩,它摄住了封暄的心,把那一指的距离也变没了。
他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此刻双目相持着,却仿佛魂儿脱了壳,在半空交舞相缠,每一次眼神交汇都带着悸动与颤抖。
它带有唯一性。
两人在对视中,都感受到了那种共同进入状态时的极致快|感。
司绒反手压住了他的脖子,要他吻下来,魂归于体,激起了剧烈鼓动的心跳。
书籍奏折旁置,偌大的桌面只余一副巨大的空白卷轴。
司绒画图不喜欢用毛笔,她用炭笔,像个孩子似的在上边作画,初时连封暄也没看明白她的动作,大开大合之后,粗定格局。
而后便是逸媚潇洒,细涂慢绘,山水岛屿在她笔下应势而生,成就一副灰白色的磅礴大作。
更重要的是,这张图把乌溟海、赤海、遁雷海都囊括了进去,这是北昭从未探索过的海域,司绒给封暄开了一片全新的视野。
三个时辰过得飞快。
窗户把风声和俗世隔绝在外,屋子里浮动着窸窸窣窣的炭笔滑动声,他长久地看专注画图的她,看她如珍珠一样,明润而宁谧的侧脸。
他可以看一辈子。
最后收笔之时,司绒的袖子、侧掌、手指头都晕得黑黢黢,她张着自己的手要往封暄身上扑。
封暄握着她的手在铜盆里揉搓,清澈透明的水顷刻便又染成了另一幅水墨画,然后在司绒的搅动下浑浊成一片。
九山再端了一盆水进来,斜眼望了眼桌子,心道:好家伙,就这份本事,进四军也有口饭吃啊。
封暄往里滴了玫瑰露,从身后环着她,两人的手浸在温水里十指交扣。
司绒抬头亲到他下颌,说:“算账了,殿下。”
“说吧,阿悍尔小狮子。”
哈,这是等她狮子大开口,司绒认了,说:“殿下应承我一件事,凡经市舶司入北昭的东西,北上到八里廊榷场,不再收额外商税。”
没等封暄回答,她又补充道。
“阿悍尔远居内陆,只有一条道可以通往海域,便是顺着八里廊这条拱卫带,沿雨东河穿过哈赤草原,再往东数百里,便是曼宁港,但那港口鱼龙混杂,与阿蒙山是连在一起的,这杯羹,阿悍尔一直吃得不容易。即便有阿勒在,也没法将海域的好处转换到阿悍尔来。”
封暄明白这点,说:“阿悍尔往南,与北昭势同水火,更不可能沾染北昭的三大航道,这就与海商之利彻底隔绝了。”
“没错。”
他笑出来的热气就洒在她额头:“一点儿亏都不吃。”
司绒笑眯眯:“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贪心的小蛮。”
“嗯?”
司绒在水里捏了捏他的指头,刹那间就想到了自个儿的玉骨扇:“殿下什么时候还我的扇子?”
封暄的长指穿过她的指缝,牢牢地贴住:“你的扇子勾到了我,便是我的了。”
她悄声问:“勾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