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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暄目不斜视:“丢在哪儿,就要往哪儿找,问孤做什么?”
“怕被有心人捡了去,传出去,可不就是私相授受了。”司绒把私相授受这四个字咬得又重又慢,透出一股蔫坏味儿。
“没想到阿悍尔也讲究男女大防。”
“阿悍尔不讲,入乡随俗,太子殿下或许讲,”司绒往前快走两步,“殿下真没见过?”
“没见过。”
“殿下帮我找找,在北昭,没有殿下找不着的东西了。”
走出宫门,直道尽头是左右路口,封暄最后看了她一眼:“入了孤的地盘,扇子也好,人也罢,都没有自由作主的说法,公主既已踏入北昭地界,怎么还没想明白这点?”
司绒望着他。
暮色渐沉,风声厉厉,封暄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宫道转角,那股压迫感也没散去。
司绒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那就看看,最终是谁作谁的主吧。
作者有话说:
君之嗣,不可以帅师,《左传》
艳杀四方
在北昭地界儿,得了太子“关照”,和不得太子“关照”,是两种活法。
对于这一点,司绒最近很有体会。
都亭驿外,多了一队日夜巡防的卫队,这也就算了,出个门更是有数个“影子”缀在身后,阿悍尔草原上打马挥鞭长大的司绒怎么能忍,把他们都交给了稚山。
这日,司绒起了个大早,日头还未出来,横天的长云浮在东山山头,天地幽暗,晨风微凉。
稚山坐在院子中庭的大石头上,拿一块绢布爱惜地擦着他的刀,刀锋寒利,上头犹有血迹。
司绒把小软鞭缠上手臂,从屋里出来时抬头一看,随口问:“又打起来了?”
稚山别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她,对多出来的差事很不满意。
“打退十二个,找大伽正,他给你加银子,”司绒拨了拨额前的红珊瑚,“因为那六千两,我昨儿刚让大伽正训了一回,老人家俭省,你家公主现在——没银子了,穷得叮当响。”
她抬手弹一记门下珠帘,叹一句:“叮当响啊。”
稚山高兴起来,他把刀往大腿圈缚一插,跳上墙头掠身出去,掰着指头数数,找那最后一个倒霉蛋去了。
司绒笑笑,出门上了马,往丹山马场而去。
北昭人多,京里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跑马场都在城外,司绒来北昭时,带了两千匹芬捷马,如今进京已快半月了,运马队才到京外丹山马场。
司绒一路策马出城,到丹山马场时,正是巳时中。
太子殿下正在丹山马场试新马,跨坐在马背上,侧头和护卫说话,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爆竹似的,由远及近炸响。
丹山马场是京郊最大的跑马场,平日里来的公子小姐都不少,但多慢踱缓行,少有这样疾驰而来的。
封暄甫一抬头。
早晨的阳光金黄,不烈不骄,把土地焙得干燥,马道两旁梧桐高立,一道枣红影子飞速从马道中奔来,风驰电掣,带起身后尘烟滚滚。
行至马场外的沟渠时,速度也不曾放缓,甚至未从木桥上过,而是猛然间加速,就见得那匹枣红色骏马前蹄高抬,纵身而起,马背上的姑娘稍俯身,抚着枣红骏马的鬃毛,而后马儿跨过沟渠,稳稳落地,一道红色闪电似的冲入了马场。
马蹄落地那一瞬,马背上的姑娘忽地侧头,朝他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殿下跑马呢?”司绒驱着枣马,缓缓停下,隔着藩篱看隔壁甲字马场的太子殿下。
“公主近来忙碌。”封暄不咸不淡应。
“拜殿下所赐啊,不知道殿下也这么关照赛罕部的人吗?”司绒饶有兴致地打量太子,被连日盯梢的愤怒压在了微讽的语气下。
“赛罕部没你那么不安分。”
司绒低笑一声,话锋一转,抬头说:“殿下考虑好了吗,愿不愿同阿悍尔做这一桩生意?”
封暄正是等她开口,他缓缓转了一圈扳指:“阿悍尔需要多少粮食?”
司绒别过马头,朝他靠近,伸出一只手,缓缓舒张五指,指头摇了摇。
五指缝隙间漏出淡金色的阳光,随着摇动,仿佛有细细碎碎的芒在她手指上弹跳。
封暄再次鬼迷心窍地仿佛在她食指上闻到了浅淡的葡萄味儿,他把目光移开,望着她的脸,只想让她好好说话,不要时时刻刻下钩子。
他冷声说:“这不是个小数目。”
司绒真诚地拍起马屁:“普天之下,除了殿下也没人拿得出了。”
阿悍尔是个铁桶,他们极度排外,安于一隅,人人都可以为了足下的土地献出生命,北昭的刺扎不进去,他无法从这庞大的数目中推断出这是阿悍尔真正的需求,亦或是这个狡猾的小公主抛出的烟雾弹。
仅仅犹豫了一会儿,封暄点了头,这个数目的粮食能换到的武器和战马同样不是个小数目。
总算把太子殿下骗上贼船了。
司绒止了笑意,她认真起来,眉峰十分锐利,眼里勾人的劲儿都敛了,就显得有几分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