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驾到

第25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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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凝难得认真道,“那可不成,五哥若是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里头待着有什么意思。监察司有监察司的便宜,我若是想他了还能借职务之便去看看他。”

有理有据,凌氏一时无法反驳,只得笑骂一句,“歪理。”

崔凝殷勤给她端了杯茶,“姐姐最近怎么样了?”

凌氏正要喝茶的动作顿住,无奈道,“应是看开了许多,胎相也稳当,就是……日后说不好。唉!我是真的悔啊!”

崔净同意这桩婚事,凌氏还以为她是看上了凌策,毕竟二人年纪相当,凌策又生的一表人才,谁料后来才知晓她竟是看中凌氏宗妇的位置能够自由施展自己的才干!

“你说说她!要是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她和你一样去做女官呢!”凌氏气道。

崔净的性情与凌氏有一点像,早年间凌氏也是自恃能为,心底里不免觉得嫁给崔道郁这样不思进取的男人有些委屈,然而崔道郁只是不会做官,一身才华却终归令她喜欢,而且为人洁身自好,性情也极好,在家中颇能放低身段哄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处的时日久了,哪怕是为了这个人也甘心。

可凌策毕竟不是崔道郁,凌氏一想到两个倔脾气,心里就有数不清的担忧,“放眼长安,他们夫妻间闹的这点小矛盾实在平常,什么纳妾喝花酒养外室,多数男人不都是如此?生个几回气也就习惯了!夫妻之间总也不能仅凭那点子爱意过一辈子,倘若脾性不合适,不知互相体谅,日后有的是怨怼,那才教人煎熬。我观两人都执拗的很,真真愁煞人也!只盼他们俩个互相磋磨几回,能学会如何相处。”

在凌氏看来,有别的女人算不上什么,令她更为担忧的是,他们两人一个满身冲劲,一心想鞭策夫君成大事,一个满心闲云野鹤却被迫出去挣前程,只想要满身疲惫之后的一个能够放松身心之处。

他不是她的青云上,她不是他的温柔乡。

性情上的差异,劝是劝不动,只能凭着自己看开。

凌氏想了想又叹道,“世上又有多少男子甘居妻子之后呢?男子总是既希望妻子有手段能将一切琐事料理妥当,又希望她温柔小意。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多两全其美。女子还希望嫁个会做官又一心一意会疼人的郎君呢!”

说起女子,崔凝想到祖父说圣上血洗了半个朝堂,剩下半个朝堂瑟瑟发抖,“谁说只有温柔小意才能处呢,实在不行,若能狠下心也成,端看姐姐怎么想。”

谁又敢要求圣上温柔小意呢。只要足够强,俯首相就的便是别人。

凌氏没能明白崔凝真正的意思,居然也能被安慰到,语气轻松几分,“也对,若狠得下心,他想要温柔小意,寻个妾室搁在家里便是,免得像……”

她想说,免得像婆母和阿翁一般,矛盾重重偏还斩不断牵绊,硬生生磋磨一辈子,但想到在背后议论长辈不好,只得止住话头。

查证

崔凝知晓她的想法,也不解释,只是继续劝道,“实在不行还能和离,我知晓家族联姻牵扯颇多,可也没得耗死活人吧?若是实在过不下去成了一对怨偶,两家之间也难免生怨,还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母亲可莫要再愁了!”

“唉,和离也不是不行,可是孩子绝无可能带回来,为人母又如何能舍得下……”

当初在清河之时,凌氏多么看好凌策,直夸他是青年俊才,长安多少小娘子都求不到的好郎君,这会子又觉得糟心透顶。

有时候她会想,崔凝这个性子与凌策更合适,但现在完全没有这种念头,性子合适了,指定还有别的不合适,凭什么来挑她闺女呢?!也不瞅瞅自己一身的毛病!

崔凝不知道凌策在自家母亲心里从“无数小娘子求不得的郎君”,直接变成了浑身毛病的混小子,只后悔自己多这么一嘴,于是连忙岔开话题,“还不一定就走到那一步呢!母亲别想了,快愁愁我吧,前几日我在监察司又打人了。”

“什么?!”凌氏登时柳眉一竖,抬手点了一下她脑门,“你呀你!又和谁家姑娘打架了?不会改明儿人家又找上门来要说法吧?”

崔凝不满道,“母亲这叫什么话,说的我好像只会打女人一样!”

凌氏一口气尚未松下来,便听自家闺女骄傲道,“这回打的是男人,六七个呢!一拳一个,不堪一击!”

“我的老天爷!”凌氏捂住心口,什么“夫妻矛盾、和离孩子受罪”统统抛到脑后,“受得一身伤,还出去干这种事!你就不能消停点!没伤到哪里吧?”

说出这事儿也不过是为了转移她注意力,可当听到她第一反应竟是关心自己身体,崔凝心中不由一暖,“我没事,那几個碎嘴子还不如个小娘子有力气。”

凌氏这才问,“他们说什么了?怎么就值当你动手?”

“说我和五哥坏话呢。”崔凝挠挠头,不想细说,只道,“他们非议上官有罪,若闹出去说不得就要贬官降职,打一顿是便宜了他们,母亲放心吧,闹不出事儿来。”

凌氏道,“日后还是要再稳妥些才行。”

“知道啦。”崔凝乖乖应了,又犹豫了片刻,“母亲,我师门的案子已经过了明路。”

如今案子都已经过了明路,崔凝不想父母最后是从旁人口中听说。

凌氏愣住。

崔凝回来之后是顶了她病逝的双胞胎姐妹的身份,起初也瞒着家中人,后来多少也都知晓一些内情,可是所有人都默契的避免提起她的过去。

彼此心知肚明,却是第一次直面这些事。

“我儿……”凌氏抓住她的手,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崔凝顺势将脸埋在母亲肩头。

她们姐妹花开并蒂,本应是好兆头,谁料却是“此消彼长”的命数。

崔凝如今经历许多之后再回想当年,在清河家中捡到的纸钱,以及当时祖母说的话、父母亲的种种反应,算算时间,她不用特地去查也大概能猜到,崔家接到道观来信之时她同胞姐妹便病了,就在有人把她送到清河前后,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妹病逝。

家中知晓她师门之事,便未曾发丧,用罚关禁闭的理由让她顶上了这个身份,而那个病逝的姐妹以族中别家女儿的身份下葬了。

未曾成年的孩子夭折,不计入族谱也没有盛大葬礼,以什么身份下葬都只是宽慰父母之心罢了。

崔凝虽在道观长大,但并不迷信命理,只是她偶尔也会想,倘若自己永远不回来,另一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没有问凌氏有没有这样想过,因为她一直能感觉到每一个人对自己的情绪变化。

起初凌氏心里并非没有一丝杂念,对她既有心疼,又诸多挑剔,相处起来多少有点别扭,所以当时她更喜欢亲近祖母。

然而一个母亲终究不忍心将命运加诸的痛苦全都推到亲生女儿身上,她也是真心将她疼到骨子里,倒也不必将这话问出来伤人心。

凌氏不知女儿思绪纷乱,回想第一次见她的样子,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当时你都是要八岁的孩子了,却瘦得像株枯草,仿佛风一吹便能折断,小手上全是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