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驾到

第14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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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谁说案子到了监察司手里还能商量?”魏潜道。

“这、这!”那人看似急的不行,余光却不住的往魏潜身上飘,“见意娘的人都已经排到了明年,这可怎生是好!”

魏潜仿佛没听见这委婉的威胁,绕开他径直进了园子。

一名监察使迎上来,“大人,院子里的下人已聚集起来,在堂中候着,下官已问过了,柳意娘就是在那水亭中见的李大人。”

魏潜跟着监察使到堂中,看见蹲了满屋子的人,又想到那个自恃美貌总是兜圈子的柳意娘,突然就特别怀念李昴。李昴对查案没多大兴趣,却是配合查案的一把好手,只要把嫌疑人往他那里一扔就行。

冯孺

莫说整个监察司,便是满大唐都未必有一个能在刑讯方面比得上李昴的人。

李昴的死,不仅仅事关面子这么简单,这是朝廷的损失。

李昴死前来见过柳意娘,之后便被人刺杀,柳意娘虽有嫌疑,但没到必须拘押的地步,因为除了事前见过一面,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与刺杀之事有关,只是魏潜满脑子都是李昴死前紧盯着柳树的画面。

就那么刚刚好,柳意娘,她姓柳。

魏潜在办案的过程中从来都不会贸然相信巧合,像这样的事情,必须要第一时间查证,哪怕惹上麻烦也绝不能拖着,所以他在得到消息的瞬间,便开始安排拘押柳意娘。

“大人!大人!”园子外头传来春风楼东家的声音。

春风楼的东家名叫冯孺,从街头地痞混混发家,一手撒泼耍赖用的炉火纯青,他长得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别人以为他能有今日是靠着三分手段三分运道四分没脸没皮,但其实熟知他的人却知晓,此人长着一副狼子野心。

当初冯孺不过是西市这一片的地痞,平日里欺压百姓,靠收小摊贩的保护费过活。他幼时跟着走南闯北的杂耍班子混,班主见他年纪轻轻肯吃苦,也很机灵,就多照拂几分,后来班主唯一的儿子在赶路的时候染病过世,杂耍班后继无人,便招了冯孺为赘婿,并将一身的武艺都教给他。才三年的时间,班主也得病去了,冯孺便一直带着杂耍班子在京郊的村镇表演,因生意一落千丈,冯孺遣散班子,带着余财和媳妇在长安城安顿下来,开始地痞混混的日子。

仗着走南闯北的见识,还有从杂耍班主那里学来的功夫,冯孺很快就收拢了西市一些散人,成立了一个小帮派。当时的春风楼只是个做皮肉生意小窑子,因着原来的东家没什么像样的背景,平日里是地痞们重点欺压的对象,多股势力重复收费,很快让春风楼吃不消。

冯孺平日里也收保护费,但是比起其他小帮派雁过拔毛的做法,他显得温和多了,收过好处之后也确实会出力保护他们,也算仗义,那春风楼的掌柜许是看中这一点,于是在众多帮派中选择请他保护。

有了春风楼这份固定收入,冯孺帮派势力越来越壮大,即使不算西市一霸,可轻易也没有人敢动他。

春风楼有了他的保护之后,生意愈见好转。冯孺与春风楼之间互相帮助又互相牵制,春风楼依靠他的保护,而他帮里绝大部分的钱财运转都来自春风楼。原来的春风楼不过是块蚊子肉,随着生意越来越好,春风楼就有了更多的选择,那些大帮派可以提供的保护不是他冯孺能比的,而且人家混到那种地位,行事比他更有规矩更加厚道,冯孺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便开始实施了他一直暗藏于心的计划。

他为人精明,并没有心急火燎的吞下这块肥肉,因为一旦让春风楼的东家察觉他的企图,马上跑去投靠别的帮,可就得不偿失了!他聪明选择了蚕食之法,一面对外展现自己的仗义,步步退让,一面暗地里慢慢将春风楼逼入绝境,等到那东家发觉不对的时候,他刻意给了一个假机会,让他跑去投靠别的帮,不过在去的路上便被截下了。

这在外人眼里看来,就成了春风楼背叛在先,冯孺怒而报复,吞下春风楼顺理成章,至少在他们这个道儿上的观念看来,他做的没有错。

然而不管对错,利益是永恒的,冯孺接手了春风楼之后便成了大帮派眼里的肥肉,就在这种时候,冯孺寻来了柳意娘,短短时间便收了一票权贵为裙下之臣,正准备下手的帮派暂缓行动,开始观望起来。

冯孺很久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鸡蛋永远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不想把一身安危系于一个女人。这几年间,他陆续又寻来许多美人儿,也有一两个在容色上不输于柳意娘,但始终没有一个能比她更能留住男人心。

他很清楚,他不能失去柳意娘,至少在这一两年里绝对不能有所闪失。

魏潜命人将冯孺带到偏厅,把堂中的人交给两名监察使审问。

冯孺自是听过魏潜的名头,知晓这个人不爱女色不爱钱财,一身铮铮傲骨,可是他还存了三分疑心,倘若真的不爱钱,不会和符长庚合伙开酒楼吧?此刻他站在偏厅里,原本三分的疑心已变成了五分,觉得事情许是有回旋的余地,同时他也纳闷,柳意娘怎么就会惹上官司?难道是她的客人里头有人出事了?

“大人。”冯孺转眼间看见魏潜进来,连忙行礼。

魏潜微微颌首,落座之后才道,“冯掌柜也坐吧。”

“多谢大人。”

冯孺小心翼翼的跪坐下来,正欲招呼人给魏潜上茶,便被他打断了,“不必了,院子里的仆人都被拘了。”

冯孺微微一惊,他方才并没有做出明显的动作,可是魏潜竟然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而且如此的笃定。

“柳意娘不明事理,不愿配合监察司调查,本官想,冯掌柜应该不会如此不识时务。”魏潜道。

冯孺连忙表态,“是是是,小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潜这时才认真打量眼前之人——中等身量,脸圆面白,五官平庸,乍一看有些胖,但薄薄衣衫勾出的线条,显示出此人是壮实而非肥胖。那一双不大的眼睛微微弯起,仿佛时时刻刻带着和气的笑意,言谈举止虽然小心谨慎,但并不显卑躬屈膝。

在被打量的同时,冯孺也不经意的多看了魏潜几眼,一看之下,心里惊讶更甚,他混了这么多年,不说别的,三六九等的人见的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魏潜这样的,一张俊脸上没有一点多余表情,教人全然看不透,可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秘密。冯孺总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之中,内心一切肮脏都显露无疑。

“冯掌柜可知道柳意娘的客人中是否有一个叫李昴的人?”魏潜问道。

冯孺在他的注视下,很识时务的主动交代起来,“知道,意娘赢得花魁的名头之后不久,李佐令便慕名而来了,此后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每次都坐上一两个时辰。”

话里不自觉的便带了一丝不满,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魏潜却听出来了,“他付不起钱?”

她是谁

冯孺一怔,尴尬道,“也不是说付不起……咱们春风楼刚刚开始生意不太好,意娘便只见一些大手笔的客人,现在她名声越来越响,楼里也不指她一个人扛着生意,见客人大多是随她心意的,收取多少钱财也看她心情,只不过……咳,一般能见意娘的客人出手都很大方,只有李佐令,呃……每次只给两吊钱。”

两吊钱让一个绝色美人儿陪着坐一两个时辰,冯孺想想都觉得亏得慌,意娘焚香用的羽扫价钱都是十倍之数,更别提那些贵的让人肉疼的香料。反正,就因为这个,每次李昴过来,冯孺就忍不住盯着沙漏看,觉得每一粒沙子落下来,都像是过了半年。

魏潜很满意冯孺回答问题的态度,目光稍微温和了一点,“你没有劝过柳意娘?”

处在巨大精神压力下的冯孺,立刻就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心知自己走的方向对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一面忧心忡忡,一面认真交代,“自是劝过,不过意娘说李佐令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平素总要违心伺候那些权贵,怪没意思,就当找点乐子。小民一想,那也成吧,反正每个月就一两个时辰,这么大园子都给建了,少这一点也不少,全凭她高兴吧!”

觉得李昴有意思的女人,也挺有意思。

在许多人看来,两吊钱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简直像打发要饭似的,还不如留一幅字、一首曲来的风雅,但熟悉李昴的人估计都会震惊,这于他来说简直是斥巨资piaang。

“你于何处寻得柳意娘?她的出身背景,你可曾查过?”魏潜又问。

冯孺看了魏潜一眼,不出意料,从他表情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心里飞速掂量了几番,“据说意娘原就是长安人……家里败了之后迁居别处,在路上遭遇盗匪,小民正巧经过,用五十车粮食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