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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雅的眸子里泛出一点欢喜的光,压抑着激动,道了一声“好”。
“别人都喜欢叫我原来的名字,说我就是乡村西头十三里坡处的二丫,无论名字再怎么改,也变不成长安城里的姑娘。可我只是想换一个好听点的名字,没有想变成什么姑娘……”
许是终于寻着了能给自己主持公道的人,双雅语句不休,一口气不停地说了很多话。
此时距离讲会开始还有不到一炷香,周围的车马逐渐增多,阮家姐妹俩本就因为身份贵重而引人注目,这会儿又多了一个明显来路奇特的女童,更是引来不少探究的视线。
见状,姐妹俩就停止了在山门处和双雅叙话,带着后者进入庄内,坐进宜山夫人给她们准备的雅间,仔细了解对方在这一年内的经历。
仙女姐姐是高贵立在云端上的人
去岁宜山夫人的讲会过后, 阮问颖曾派人去打探过双雅的消息,得知对方过得很好,便放下了心,没有再多挂怀。
岂知这阵好景只持续了一段短短的时日, 之后的情势急转直下, 大出人的预料。
因溪堰庄一行,双雅得到了一大笔银两, 足够她一家几口数代富贵不愁, 再经营得好些, 甚至能改门换户。
然而不知是富贵见人心还是横财终难守,她爹过了几个月的富贵日子, 便起了富贵心性, 流连于烟花之地,沾染上不少恶习, 把钱财败了一半。
她哥哥也是个没头脑的, 被他人鼓动做生意,半是被赔半是被骗地把钱财又失了一半。
剩下来的最后一点银钱, 本是她娘留给她和她大姐的嫁妆, 竟也被她这位兄长偷走,于半夜离家,消隐踪迹不知去了哪里。
不仅如此,她爹还因为花街柳巷里的一位相好怒发冲冠,同他人闹出了人命官司,被收监关押, 在牢里染了风寒, 很快一命呜呼。
前前后后不过几个月, 一家人就经历了乍然富贵和家散人亡, 落差之大,说是从云端坠入地底也不为过。双雅的大姐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跟着一名跑商人走了,只剩下她和她娘相依为命。
好在两个人过日子不需要有太多的花销,母女俩卖了新盖的房子,重新搬回原来的茅草屋里,置得的那点银钱足够她们节省着用很久,不必担心温饱。
只是从此之后,她娘就变了性情,不再像从前那般一心扑在丈夫和孩子身上,整日里对镜自语,念叨着不知是什么的话,偶尔还会看唯一的女儿不顺眼,掐她、打她几下。
双雅挨了打也不吭声,就这么受着。她娘会在打完她后大哭,给她做衣裳、煮好吃的,之后过一段时日又打,如此这般周而复始,直到半年后才好转一点。
官府的稻谷下发到家里时,她已经很少挨打了,听说乡中开设学堂,免费收授十岁以下的孩童,她娘便让她去学堂里上学,读书习字。
就这样,双雅拜了先生,有了大名,从先生那里得知了宜山夫人开设讲会的消息,专门等到今日来见曾经帮助过她的恩人,表达感谢。
听完了这番讲述,阮问颖和阮淑晗面面相觑,没有立时出声。
“你……”阮问颖迟疑着道,“你现在只和你娘住在一起?家里没有旁人了?”
双雅点点头:“有时张五家的叔叔和陈家的大伯会来,但也不会待很久,都是我和我娘两个人住着。”
“叔伯?”阮淑晗发出一声疑问,“他们是你的族亲吗?”
双雅茫然地瞧着她:“什么是族亲?”
阮淑晗解释:“就是你家族中的亲人,譬如你祖母和外祖母家的叔叔婶婶、哥哥姐姐。”
双雅摇头:“姥姥在我小时候就死了,剩下来的亲人我没听过、也没见过。张叔叔和陈伯伯不是我的亲人,他们是我娘认识的人,说是我娘的朋友。”
阮问颖与阮淑晗再度对视了一眼。
她二人虽居于闺中,但也对一些乡野民风有所耳闻,知晓孤儿寡母容易受到欺负,尤其是家里没有男丁的。
双雅的母亲之所以性情大改,除了遭受丈夫和孩子背叛的打击之外,恐怕也与这两位所谓的“叔伯”脱不了干系,也许是被勒索钱财,也许……
阮问颖不自觉紧了紧手。
她询问双雅:“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就在学堂读书吗?”
双雅回答:“上学时在学堂里跟着先生念书,下学了回家干活。娘说不用我种地,但我也能帮着烧水砍柴,不过有时候娘会把我赶走,让我去外边闲逛,等到晚上了再回去。”
“赶走?”
“嗯。有一次我回去得早了点,碰上张叔叔从家里出来,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把我打了一顿。我把这事和先生说了,先生让我以后都晚点回家,就留在学堂练字,也别把这事同外人说。”
双雅说着,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两位仙女姐姐不是外人。仙女姐姐是帮助双雅的大恩人,双雅永远不会忘记这份恩情,也永远不会拿仙女姐姐当外人看,双雅愿意告诉仙女姐姐这件事。”
看着她充满天真和信任的笑容,阮问颖如鲠在喉,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接待什么样的“友人”需要把自己的女儿赶走?还在女儿提前回家撞上对方时生怒发恼?
几乎不需要多想,就能得出答案。
阮问颖心中五味杂陈。
守不住富贵不算什么,钱财易得终易失,可为了这份转瞬即逝的富贵,面前的孩子却付出了太多。
犹记得去年相遇时,这孩子虽然身量瘦小、衣衫破败,但能从话语中窥得她过的日子,双亲健在、兄姊俱全,不能算好,可起码是一个家。
如今,这个家却散了。
难道是她做错了?阮问颖在心中询问自己。难道她不该在当初伸出援手,把这孩子引荐给宜山夫人?这样一来,这孩子就不用为了那笔本不该有的横财而家散人亡。
可如果没有当初的相遇,双雅说不定现在还被穷困折磨,一家人拥挤在茅草屋里,为了温饱而奔波忙碌。
不,也许他们会过得更好。兴民苑的稻谷能填饱他们的肚子,乡里开设的学堂能让他们兄妹三人都去念书,在往后有更大的机会通过科举翻身——
阮问颖垂下眸,深觉命运的无常。
一朝金银有,富贵能安身,谁能料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般?
阮淑晗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你先生说得对,这等事不能对外人道,今日说给我们听也罢了,往后再不能胡乱说。”声音有些干涩,显然在心里有着和她差不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