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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徐家,徐茂渊被罢黜三公之名,罚三年俸禄,一月不得上朝,其妻诰命收回,其子徐元光被免伴读,其余在朝为官的徐氏族人也都有不大不小的贬斥,原本煊赫的徐家一时陷入低谷。
置整个家族于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徐妙清却保住了性命,按照阮问颖的意愿没入奴籍,且没有下诏让徐家人不得赎买,网开了不知道多少情面。
这等情面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地网开的。
陛下在查清全部事实后,对徐妙清的厌恶最甚,直言其乃“奸恶之辈”,本欲酷刑处死,但被杨世醒的进言阻止,道是问颖表妹愿意宥恕谅解徐氏女,给对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陛下闻之惊奇,特地抽了一个空,把阮问颖召到紫宸殿,询问她在这件事上的想法。
阮问颖早有准备,依照杨世醒在来之前给她的提点,先是说了一堆场面话,大义凛然地表示自己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忍见曾经姐妹失去性命,相信对方只是一时糊涂,在往后的人生中能够改正。
然后才在陛下带有怀疑与威严地确认她是否当真如此作想时沉默片刻,抬起头直视天颜道:“回陛下的话,臣女不是这么作想的。”
陛下果然挑起了眉,没有计较她的失礼,饶有兴致地询问:“哦?那你是怎么作想的?”
“臣女想让她长长久久地活着,受到长长久久的痛苦,就这么赐死太便宜她了。”
一如杨世醒所料想的,陛下满意而笑。
他发出赞赏:“你真是随了你娘的性子,爱憎分明,爱之欲其生,憎之欲其死。但你又要比你娘聪明点,知道什么样的惩罚是最厉害的,很好,舅舅便如了你的意!”
你不会觉得这些都是你表哥带来的灾祸吗?
定好了对徐妙清的处置, 陛下没有结束谈话,而是道:“朕知道,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醒儿教你的,捏准了朕喜欢听人直言的心思。”
他笑着伸手一指:“要不然, 凭你以往面对朕时的态度, 是绝对不可能对朕这么说的。”
阮问颖大大方方地俯首承认:“陛下圣明。”没有丝毫惊惶,因为这也在杨世醒的预料之中。
而陛下也再一次地觉察出了真意, 笑语:“这臭小子还真是把什么都料到了。看来是翅膀硬了, 不仅敢随意揣度他父皇的心思, 还敢教你应对之法。”
他故作威胁:“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子算欺君大不敬之罪吗?真是大胆!”
阮问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恭谨、沉稳又不失亲近, 正是上座至尊最喜欢的不卑不亢之态。
“回禀陛下, 六殿下同臣女说了,这并非妄自揣测圣意, 而是父子间的一场默契小戏, 他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他也知道陛下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相信陛下同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陛下果然面色一改, 重回明快,充满喜爱和自豪地朗笑起来:“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就该有这份聪慧和气度!”
“你也很好。”他笑着看向她,“换了一般人来,早在听到他这些话的开头时就已将自己的耳朵捂住,你却不仅敢听, 还敢照做, 不愧是你爹娘的女儿, 继承了你爹娘的胆识。”
阮问颖恭谨垂首:“陛下谬赞了。是六殿下信任臣女, 才给了臣女这个机会。”
“他那不叫信任,叫喜欢。他信任的人有那么多,你见过谁得到他的这些话?简直把他父皇的老底都要掀了,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陛下轻哼一声。
“看来朕要把你们的婚事往后推一推,让他知道随意揣测圣意的后果,要不然他以后岂不是会越来越过分,全然不把朕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阮问颖听出对方话中的含笑之意,很显然是在玩笑,不必当真,遂没有替杨世醒分辩。
陛下也的确只是在发泄不满,话说完了就过了,没有再继续计较。
他袍袖微抬:“起来吧,别跪在地上了。你身子刚好,要是让那小子知道我让你跪了这么久,心里头指不定怎么埋怨。你娘知道了也得怪朕,说朕不顾念舅甥之情。”命人给她赐座。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了,陛下问询,便是杨世醒也只有跪着回话的份,更何况她?而且她在一开始就得了陛下的恩典,被赐一方织锦圆座,跪起来一点也不难受,哪里算得上不顾念。
不过能坐着自然是比跪着好,所以阮问颖从善如流地谢了恩,坐到了宫人搬来的朱漆隐几上。
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有些嘀咕。
陛下既让她起身,那么关于徐妙清一案的话定是已经问完了,按理当让她退下,如何又赐座给她?是有别的话要同她讲吗?可她非臣非子,平素里和陛下也没有多么亲近,能有什么话说?
这个疑惑在宫人退下后得到了解答。
陛下道:“颖丫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实话告诉舅舅,你心里可有埋怨过你表哥?对宫闱之事升起过厌烦恐惧?”
她没有想到对方会询问她这么直白的问题,一时有些猝不及防,心神略带发懵,空白了片刻,方道:“陛下何出此言?”
“你不用这么小心。”陛下道,“舅舅是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问你,希望能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阮问颖自然不会傻到把这话当真,她心念飞转,一边忖度着对方询问此言的用意,一边注意着不让异样的神情在面上表露出来,摆出一副乖巧亲近的晚辈模样,微笑回话。
“舅舅多虑了,颖丫头心里从未对表哥有过丁点埋怨,反而很心疼表哥,心疼他要面对这么一个前狼后虎的局面。”
虎和狼指的自然是太子和高密王,虽然以她的身份作此比喻难免有些不妥,但陛下既然想要听到她的真心话,她就需要让他听到她的真心话,哪怕只是一部分。
反正她在这桩事里是十足十的受害者,有这种说法很符合她的心态,陛下就算觉得她说得不好也不会怪罪她,而且她也相信陛下不会对她这话有异议。
果然,陛下闻言神色微冷,轻哼道:“前狼后虎……的确是前狼后虎,朕还真是养了两个好儿子。”
他的目光转回到她的脸庞上,探究询问:“你心里就只想着这些?没有别的?舅舅要听实话。”
阮问颖便又把一部分实话同他说了:“不瞒舅舅,在险遭恶人毒手时,颖丫头心里的确有恨,但这恨不是对于表哥,而是对我心怀不轨的那个人,我、我当时恨不得他去死。”
她这话说得有些大胆了,但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
相较于高密王一世被囚幽府的结局,陛下对太子的处置实在有些轻,出乎绝大部分人的意料。
真定大长公主在听闻消息后直说陛下糊涂,她二哥虽得了教训没有在外头继续口无遮拦,但神情也是明显不满。
就连一向不关心朝堂之事的阮淑晗都在私底下和她嘀咕,讨论陛下对太子是怎样一个想法,为什么先前万般不在意,这会儿却又生起了浓厚的父子情谊,要这样轻轻放过。
她也觉得很奇怪,不明白陛下心里在想什么,即使杨世醒对她有过解释,她也还是很不服气。
明明太子才是整件事情的主谋,凭什么他是所有人中得到的惩罚最轻的?就凭他是太子?可从前也没见他受到陛下多少重视优待呀,怎么这回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