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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图以皇家与他们家之间的姻亲关系进行争辩,包括六皇子与阮问颖之间的感情,但济襄侯夫人只是哂笑,看着她的表情像看一个天真的幼童。
“傻孩子,你当真以为陛下说过杨阮不分二家,我们就真的一家亲了?陛下与大长公主之间尚不亲厚,遑论大长公主的子辈、孙辈?”
“能同你大伯一家亲,是因为陛下娶了你姑母,你大伯娶了长公主,六皇子又同你堂妹一起长大。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不是我们。”
“你只看着六皇子给你堂妹庆贺的及笄宴盛大风光,听你堂妹平日里对你说六皇子待人有多宽和亲近,也不想想那都是对谁、是为了谁的缘故?”
“实则大半年来阴晴不定,以雷霆手段对付张家、楚家,打压顾家,这次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徐家。这样一位喜怒无常的皇子殿下,我们怎可贸然靠近?”
“可是颖妹妹她——”
济襄侯夫人打断她的话:“正因为你妹妹出了事,我们才更要避开!”
她的母亲先是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态度暗示:“你也不多想想,能让六皇子抛开国事不管、紧赶着去别庄寻人的,会是什么事?”
接着,再用严厉的口吻下令:“这事你不许再提,也不许再想,安心在家里待着,倘若你妹妹平安无事,到时自会把一切相告,用不着你多操心。”
“记住,你且不是你的堂妹,我们家也不是你大伯一家。”
对徐妙清本人最好的惩罚
阮淑晗回想着当日母亲抛下的那番话, 久久不语。
看着这样的她,阮问颖心中升起几分好奇,唤道:“晗姐姐?”
她一愣回神,连忙展开一个微笑, 遮掩道:“没什么, 我一时想岔了事情,走了会儿神……总之, 你没事就好。”
阮淑晗没说是想岔了什么事, 阮问颖也没有追问。对方既然没有主动说明, 想来是不愿在这方面多谈,她不想让自己变得和二哥一样, 在追根究底方面为难人。
且结合她的堂姐方才的神情与言论, 她也能猜出个大概,无外乎是对当日疏忽大意、没有及时发觉她消失感到懊悔。
这种懊悔不是她用三言两语的宽慰能化解的, 不如什么也不说, 由着阮淑晗自己去想,时日一长, 自然就会释怀。
她把话题转移到一开始就想提的正事上面:“晗姐姐, 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端正的口吻让阮淑晗也严肃了神情,询问道:“什么事?”
她开门见山:“你与小徐公子的亲事。”
闻言,阮淑晗先是一怔,接着脸色就变苍白了一分,听出了她的言中之意。
阮淑晗无意识握紧了她的双手:“出了这样的事,我自然不会再同他有所往来……况且我与他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亲事, 从来——也谈不上有什么……”
阮问颖正是怕她会有这样一番反应, 才做主留下了徐妙清的性命, 当下道:“姐姐莫要误会, 我不是要逼你和小徐公子划清界限,而是想告诉姐姐,此事乃徐妙清一人之过,无关徐家其他人。”
“我之所以会告诉姐姐徐妙清的事,不是要破坏姐姐和小徐公子的姻缘,而是不希望姐姐被蒙在鼓里,日后才发现真相,深陷挣扎。”
“现在姐姐既已知道了这事,便没有任何问题了。倘若姐姐依旧心许小徐公子,那么妹妹也乐见其成,由衷祝福你们二人。”
阮淑晗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不过看着还是没有什么神采。
她苦笑道:“好妹妹,我很感激你的这份宽宏大量和贴心。可我纵使不计较他妹妹犯下的那些错,他又怎么可能不介怀他妹妹的死?我们……终究是缘尽了。”
听见“缘尽”二字,阮问颖就知道她这堂姐心里还是喜欢着徐元光,放不下这段感情,遂道:“若我说,徐妙清能免于一死呢?甚至在小徐公子眼里看来还是网开一面,多亏了你替她求情的缘故?”
阮淑晗一震,不敢相信地看向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你想为我放过他妹妹吗?——这万万不可!”
“姐姐放心。”她安抚笑言,“只是看起来网开一面而已,实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姐姐可想知道,我为徐家妹妹安排了怎样的一个结局?”
阮淑晗怔怔道:“……什么样的?”
她漾出一个微笑:“念其年幼无知,遭太子欺骗,又尚未及笄,所犯罪行没有成事,特法外开恩,饶恕一等,没入奴籍。”
“至于徐家和徐大人,自然也少不了一些连带之罪,诸如教女无方等,不过这些都是陛下和六殿下该考虑的,我且不能置喙。”
阮淑晗还是怔怔的,有些困惑:“只是没入奴籍吗?这样徐家岂不是能把她赎出来?而她即便无法除去奴婢之身,也依然能在家人的照顾下衣食无忧,过舒适日子,算什么活罪?”
阮问颖姣美的脸庞上浮起一抹轻笑:“她的家人能照顾到她自然是好,可若是照顾不到呢?”
阮淑晗道:“如何照顾不到?把她放在族中的道观或郊外的庄园中,派几个人过去看着,不就能照顾到了?还是你想赶在他们之前把人买走?那在他们眼里看来还能算是法外开恩吗?”
阮问颖道:“如果我向徐大人表示,他的女儿之所以能留得一条性命,完全是因为你为她求情的缘故,而我实在厌恶她,不想和她同处在方圆千百里之内,暗示他为女儿赶紧找一门远亲嫁了呢?”
阮淑晗一惊:“你想在她的亲事上做手脚?”
她道:“不错。”
中原疆土辽阔,天南海北各踞一端,远嫁的女儿相当于彻底离开娘家,去了遥远的陌生之地,加上往来通信不便,想要动手脚是轻而易举的事。
如此一来,既能彰显杨世醒的仁德,又可获得臣子的感激与忠心,可谓一石二鸟。
最重要的,这是对徐妙清本人最好的惩罚。
她不是对杨世醒的亲事耿耿于怀,自认为足以配得上他吗?那就给她一门亲事,教她看清自己有多少份量,配得上怎样一门亲事。
她不是觉得老天不公、心怀嫉妒吗?那就让她亲身体验一回这世间的云泥之别,永远活在嫉妒之中,饱尝痛苦和后悔的滋味。
甚至不必让她的这门亲事持续太久……另外遭逢别难。
头一次,阮问颖如此切实地把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手中。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痛快感自然是有,生杀予夺的慎重心也有,就连一点点的踌躇和犹豫都有。
当然,只要她想起徐妙清试图对她做的那些事,最后一种心情就会如风沙般消散,不影响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