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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然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在看到那样的一场戏后也定然会心神大震。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用戏班班主似有隐情的借口引他去后台,然后趁机给阮问颖下药,把她带离宴席,带至早早从王府脱身、在暗厢处候着的高密王那里。
全程,杨士祈都居于明,既可以说与这些事千丝万缕,也可以说毫无关系,一旦事情败露,轻易便可脱身,事成更能除去心腹大患,坐稳东宫太子之位。
高密王则处于暗,败则满盘皆输,成则大获全胜。
两个人都对这样的合作很满意,觉得这样做的举措更有利于自己。
这也与他们的处境有关。杨士祈再怎么说都顶着个太子的名头,只要不出意外,将来就算不能继承大统,也可以安享荣华富贵。
高密王就要危险得多,张家已经败了,贞妃也失宠过一次,他本人还被软禁在王府里,几乎到了最后的关头,不拼一把实在难言日后下场。
阮问颖深深蹙起了眉。
“……听起来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她咬着唇道,“我不是说高密王,是杨士祈,他想借着这件事把你和高密王都除掉。他——他盘算得很准。”
素来沉寂的东宫忽然设宴,本就非寻常之举,以杨世醒的性情,绝不会在面对这种明晃晃的出招时退却,一定会带着她赴宴,想要弄清楚对方打什么主意。
戏演当年更是蛇捏七寸,就连她也把握不准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是说她不相信他看不穿杨士祈等人的阴谋诡计,而是就算看穿了,他也有可能会主动跳入陷阱,看看对方在接下来会出什么招,就像他会带着她去赴宴一样。
这既是他最吸引人的自信所在,也是他最含隐忧的自傲所使。
即使他按兵不动,杨士祈也没什么损失。被问责时,只消推说不知情戏班之事,或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戏都可以,还能借这场戏再布置后手。
而一旦杨世醒动了,就会彻彻底底落入敌人的圈套。
东宫不比徐家别庄,阮问颖不敢确保自己能顺利脱身,就算她成功把高密王放倒,杨士祈也可以再做别的手脚,到时她不管是失去声誉还是清白,杨世醒都一定会勃然大怒。
到了那时,杨士祈只需要在一旁煽风点火,说不定就能让他在盛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举动,让高密王血溅当场都有可能。
哪怕他维持着极大的克制留住了高密王的命,也一定会命人将后者关押看管,带着她先行离开,像昨日一样找太医来解她的催情药。
如此,杨士祈便可浑水摸鱼,趁着高密王被看押之机偷偷取其性命,既避免了对方供出自己,也可以把对方的死因推给杨世醒,给他盖上一个“兄弟为女相争”的名头。
布置得再周全一点,还能顺势把他的身世曝出来。
高密王一死,又闹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在回长安后一定会彻查,只要有心设计,从高密王府里搜出什么当年的皇嗣秘辛不是一件难事。
这样一来,高密王因为得知当年秘事而起夺嫡之心的动机就全了,东宫设宴、戏演当年的事都能推给他,杨士祈只需要说自己是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就可以全身而退。
即使陛下看明白了这桩事有猫腻,也不能怎么样。
因为到了那时,杨世醒已经不再是嫡皇子,皇后也不再是皇后,陛下若想稳住江山,就不会在废了皇后和六皇子之后再废太子。
如此一来,东宫便真正成了东宫,太子也真正成了太子。
是我太自大了
阮问颖把心里的猜想和杨世醒说了, 询问道:“他可是这么打算的?”
杨世醒笑着看她,眼里浮现出一抹赞赏:“他还没有说。不过我想应是大差不离,甚至没有你思虑周全。杨士范愚蠢,他杨士祈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阮问颖注意到他话中的关键字眼, 眉心微跳:“你把他——”
杨世醒没有让她问完, 继续接着先前的话说了下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并且这一回, 他讲述时的神情不再游刃有余, 而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翳, 像在为什么事感到后悔。
“……不瞒你说,东宫和高密王府那边我一直派人盯着, 知晓他二人的密会, 也知晓他们的打算。原本,我准备将计就计, 借此事把他们一网打尽, 但——”
知晓这场密谋后,杨世醒于暗中布置人手, 替换了杨士祈与杨士范预计在东宫设下的种种环节, 包括他们找来的戏班子也是他故意安排的,生生将一出鸿门宴变成了请君入瓮。
此计若成,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而这一切,杨士祈与高密王都浑然不觉。
然则世事无定,眼看他二人即将落入圈套, 事情却在半途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改变。
“是……徐妙清?”阮问颖说出这个一直徘徊在她心底的姓名。
杨世醒点头:“不错。自从太后寿宴以来, 杨士祈就一直在接触她, 想要通过她搭上徐家。”
这很正常, 徐茂渊位列三公,深得陛下器重,揽有实权。若是有谁能将他的嫡女娶了去,便可大增臂膀,任谁都会多掂量几分。
可是别人怀着这份心思也罢了,杨士祈身为东宫太子,难道不知晓徐茂渊一直旗帜鲜明地站在杨世醒这一边?不可能因为女儿的一门亲事就转投他处。
“他当然知道。”杨世醒唇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可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想要同阮家抗衡,他只能选择徐家。”
阮问颖有些理解了。
杨士祈看似比高密王留有余地,然而若想一争储君之位,别的什么他都靠不上,只能背水一战。
徐妙清年纪小,不甚通晓人情世故,又是徐家嫡女,从她身上下手再适合不过。
“所以……他们两个凑到了一块?”她想起太后寿宴那晚在丹凤门处遇到徐妙清时的情景,对方的手里提着一盏宫灯,道是贵人所赠。
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把那番话放在心上,现在想来,那名贵人就是杨士祈,难怪徐妙清在回答时会双颊微红,原是萌动了春心。
但她还有一事想不通。
“可……”她看了一眼杨世醒,吞吞吐吐道,“我一直以为她心悦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