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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一一答了,“卯时刚过”、“尚未得信”,并道:“姑娘放心,我早已打发了好几个人去大门、二门处候着,一旦得信,必定第一个报给姑娘听。”
小暑也在一旁安抚:“这会儿天还暗着呢,城门紧闭不开,纵然有信,外头的人也传不进来。姑娘不如小憩一会儿?左右还不到去向大长公主殿下请安的时辰。”
白露端来一盏热腾腾的蜜露清茶,道:“昨夜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到现在也没有止住,这天寒地冻的,姑娘可莫要冷着了,喝点暖茶,热热身子吧。”
这话提醒了小暑,她恍然道了一声:“对了,我给姑娘炖的银耳蘑菇汤还在炉子上呢,我去给姑娘取来。”转身欲往外面去。
被小满急忙喊住:“哎!姑娘的白玉流云簪还在你手里呢,回来!”
最后还是谷雨分派统筹,才稳住了几人将将忙乱的阵脚,有条不紊地打理起来。
小满立在阮问颖的身后,从妆奁匣子里取出一枚白玉浮云簪,与从小暑手里拿回的白玉流云簪配成一对,虚虚比在她梳好的发髻间,对着铜镜询问。
“姑娘今日戴这对簪子如何?姑娘一向喜欢它们,这对簪子又是皇后殿下赏赐,衬得姑娘如雪玉般清透,国公大人与长公主殿下见了,一定会感到欢喜。”
阮问颖也喜欢这一双白玉簪,在长辈所赠的首饰里面最是偏爱,十日里有三日会戴着,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不了,母亲喜欢金饰,你去把金凤钗拿来,我戴那个。”
安平长公主上阵着武装,下马换红妆,为女中豪杰,对锦衣华服的喜好却与闺阁女子无二,尤以金光闪闪、大放异彩的珍宝为先,这从她给爱女置备的首饰全部都是以重金打造的就可见一斑。
阮问颖虽然不觉得自己戴金饰能有多好看,但为了让离家数久的母亲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觉得高兴,还是很贴心地依照对方的喜好,命侍女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
让陪侍在大长公主身旁的济襄侯夫人见了,都开口笑着打趣:“大姑娘今日可是转了性了,打扮得如此夺目惹眼,我方才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哪家的仙女趁着大雪封天、神母闭眼的当儿跑下凡间来了。”
大长公主也挂起了祥和的笑脸,只要不涉及宫闱朝廷之事,在多数时候她都没什么公主架子,仿佛一名寻常人家的慈祥祖母。
她示意阮问颖上前坐下,搂住后者的脸庞摩挲:“费了这般心思,看来颖丫头是等不及想要见爹娘了。”
“也真是可怜见的,她爹娘一走就是数年,好容易回来一趟,屋子还没住热,就又离开了,留下颖丫头和我这么一个孤老婆子相依为命。”
“如今两年光景过去,他们终于舍得回来了,颖丫头也从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不知道她爹娘见到,还认不认得出来。”
济襄侯夫人笑着接话:“父母子女之间亲缘深如碧海,别说两年,就是二十年,当爹娘的也会在第一时间认出自己的孩子。”
“更不要说我们大姑娘自小出落得标致可人,今日又是这样一副光艳照人的打扮,兄长和嫂嫂只消见家里的哪位姑娘长得最美,就能认出来了。”
阮淑晗也在一旁微笑,替阮问颖感到欢喜:“颖妹妹和祖母一样,都等不及想见伯父伯母了。”
大长公主怡然颔首:“此言正是。”
又看向济襄侯夫人:“也不知承泽有没有在城外接应到人,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当得信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承泽是济襄侯的名讳。
“母亲莫急,侯爷卯正时分就离府出发了,这时该刚好出得城外,下人便是飞马传信也需费点时辰,媳妇再去外面催催……”
一家女眷在暖阁里徐徐相絮,谈论的只有一件事——离家数年、前往青州镇守边关的镇国公与安平长公主即将班师回京,抵达长安,时间就在今天。
早在一个多月前,阮问颖还没有收到写着归期的家书时,就已经从杨世醒那里听说了此事。
是杨世醒主动来府里找的她,当时她正与阮淑晗一块整理年节送礼的名单,听闻他来访的消息后还嘀咕抱怨,嫌弃他怎么在这么个忙碌的当口过来了。
阮淑晗瞧出她的口是心非,调侃了一声:“你这唇角弯得都能到天上去了,满目春桃喜色,还跟我在这里装什么呢?”
催促她:“快过去吧,六殿下亲自上门来找你,想必不是为了什么小事,你过去正好同他一道拜见祖母。幸好我父兄在一炷香前回了府,要不然这会儿又要一阵兵荒马乱。”
阮问颖也不推辞,因为她的确许久没有见过杨世醒了,自从半个月前庆贺了他的十七岁生辰之后,她就一直在家中打理过年事宜,忙得晕头转向,连宫也没空进,更遑论与他相见。
听闻阮淑晗此言,她便把手头看到一半的礼单做了个标记,整理置于一旁,起身离开,前往大长公主的暖阁寻找杨世醒。
两人一起拜见了长辈,又陪着说了两句话,就被打发走了。
大长公主对此笑得格外舒坦:“醒儿日无闲暇,难得来一趟这里,想必不是为了见我这老婆子的。如此,我也不拘着你们,你二人尽兴便好。”
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关怀几声
阮问颖把杨世醒带去了漪蕖苑。
其时已经入冬, 虽尚未至腊月,但天气已然转寒,又是在如此这般暮色将合的光景之下,在外头走上一遭难免会被冻着。
她遂命人呈上温酒热菜, 亲自斟了一杯, 递给正随意打量着她闺房的杨世醒。
“一间屋子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来, 外头天寒, 喝点酒暖暖身子。我这里的酒不比宫中, 香醇不显,你权且当水饮了, 等会儿祖母留膳, 必定会拿出陈年好酒来招待你,到时再一饱口福。”
杨世醒抬起手, 却没有接过酒杯, 而是落在她的腕上,把她拉到身旁的榻边坐下。
阮问颖会意, 含起一个微笑, 端起酒杯,送至他的唇边,亲手予他喝了。
杨世醒将杯盏里的酒一口气抿干。
深嗅一息,闭眼称赞:“真香。”
阮问颖有些脸红,含羞带赧地嗔了他一眼,收回手, 把酒杯置回漆盘, 低声笑嗔:“登徒子。”
“你想什么呢?”后者轻笑, “我是说你这酒香, 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阮问颖脸上的红更多了,被气的。
她才不相信他是单纯有感而发,绝对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是为了让她误会。
“你专门从宫里出来见我,若只是为了和我这般逗趣,那可以回去了。”她偏过头,正襟危坐,佯装不满,“我最近忙得很,家里一堆事情等着我打理,没空和你在这里闲谈说笑。”
杨世醒笑道:“你误会了,我和你一样忙,前两天父皇把祭冬的事整个扔给了我,忙得我脚不沾地,累了两天,到现在胳膊还是酸痛的。”
他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叹息:“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关怀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