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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问颖一怔,抬眸看向他,喃喃道:“可是……我只会念书,再来就是舞刀弄剑,旁的什么也不会,我能专攻什么呢?”
“已经足够了。”他笑着抚上她的眉眼,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摩挲过她的肌肤,“像你这般文武双全的姑娘家,天底下有几个?正所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你出身武将世家,师从宜山夫人,尽得二者真传,倘若还是无用,这天底下也没几个有用的人了。”
阮问颖的心旌摇曳了一会儿。
不过不是被他的话说的,而是被他蕴星攒月的目光看的。
“你……安慰人的话语,还欠缺一点火候。”她实诚道,“我是文武皆涉,但并不双全,在文道方面尚可说略通一二,在武道方面……是你说的,我不过三脚猫的功夫。”
“上阵杀敌也是需要谋略的,不是空有一身武艺就能取胜。”杨世醒不慌不忙,“不过也好,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还是别去领兵作战了,免得我日夜忧心,寝食难安。”
阮问颖觉得他一点都不用担心,因为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才能,顶多纸上谈兵,与他沙盘演练时尚且输多赢少,更遑论上战场了,除非是为了诱敌深入,那倒是可能有她的用武之地。
“武道不行,就来文道。”杨世醒接着说话,目光滑过她的面庞,勾唇湛开一抹松然的笑意。
“你不是喜欢读史吗?将来你大可以去翰林院修史,让后人以史为鉴,不要重蹈覆辙,照样可以造福黎民百姓。或许还能从古籍里翻出什么治天下的法子来,就像那姓杭的一样。”
顿了顿,又在笑容里带上几分促狭:“当然,你也可以不去翰林院,毕竟你以后是要嫁给我的。到时你只需甄别挑选对天下有用之人,让他们去做事就行了,不劳烦你亲自动手。”
“你也可以如母后一般,当一名贤妻,督促我做个明主。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好事,不能为天下计,谋万民福?”
阮问颖心神摇动。
一股从未有过的情感自她心底漫出,如淙淙溪流,浸润了她的整片心田。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心动的感觉。
不同于以往那些浮于表面的甜蜜欢喜,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悸动。
就像一串系在她心上的风铃,原本只被人拨弄,发出的声响虽然也很好听,但直到某一天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清风泠泠而过,带出零星碎响,才使人惊觉何为天籁。
她喜欢杨世醒。
从前是,现在也是。
但她从前喜欢他,是因为他的身份、容貌与性情,还有他对她的宠溺,他和她的相处融洽,让她确信,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现在,她对他的欢喜无关之前的一切,只因为他的一句话语,一个眼神,一抹微笑。
如夜雨春风,悄然入梦。
阮问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境。
好似明晰如灼,又好似雾里看花。
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那就是——她喜欢他。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瞬间,但是……她确然感受到了汹涌澎湃的心潮。
想着,就算他不是皇子,没有显贵的身份,嫁给他不会带来任何裨益,她也愿意摒除所有的理智,只为他而动心,抛下一切,跟随他去往天涯海角。
即使是在理智回笼的现在,她也依然很是欢喜。
因为她是注定要嫁给他的,喜欢是嫁,不喜欢也是嫁,自然是多喜欢他一点比较好。
阮问颖眸光生晕地瞧了杨世醒半晌,才在对方略含不解的神情中收回视线,垂头,梳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微笑着轻声道:“你说得很对,是我……想左了……”
两人在兴民苑里待了大半个时辰。
日头逐渐升高,苑中侍郎上前请示,询问他们是否要留在苑里用膳。
杨世醒看向阮问颖:“你意下如何?”
她道:“听凭殿下吩咐。”
在不相熟的外人面前,她对他的态度一向谨慎,有所保留,不会全部展现出来,避免让他人窥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带来什么麻烦。
虽然对方带她来这里的行为已经彰显了一切,如此作态没什么意义,但……也总能不落人口实,好歹有些用处。
杨世醒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当即作平淡状,道:“那就留下来尝尝,左右时辰还早,不急着回宫。且我之前在这里用过一次膳,感觉还行,菜品都是苑里的人亲手种养的,别有一番风味。”
苑中侍郎赔笑:“苑中鄙陋,唯有一点乡野风味尚可堪誉,殿下能不嫌弃,是下官莫大的荣幸。这边请,这边请。”
两人随着他一道去了堂屋,饭菜很快被呈了上来,的确如杨世醒所言,颇有一股田园风趣,尤其是那碗蛋花汤,里头不知放了什么菜叶,喝起来虽然味道清淡,却也令人回味无穷。
兼之堂屋里陈设考究,博古架上放置着不少精巧的物什,阮问颖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停箸上前,细细观赏。
“喜欢就带回去。”杨世醒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旁,“这些都是苑里人闲暇时分做出来的小玩意,没什么用处,你若有看得上眼的,直接拿了便是。”
她愈发好奇:“听你这话,似乎对苑里头的事物很熟悉?你常过来?”
“不算经常,一年也就几趟,这两个月是光景到了,又听闻有进展,才来得频繁些。”他的目光在架子上逡巡片刻,伸手拿下一件小仪,递给她看,“喜欢吗?”
阮问颖定睛瞧去,发现那是一架小巧玲珑的笔托,打磨成了一弦弯月的形状,中间镂空刻着一尾锦鲤,随着弦月的翻转变幻光泽,既雅致又灵动。
她一眼就喜欢上了,漾出一个惊奇的笑容,接过来放在手心里反复翻看:“这东西可真巧,你确定是他们随手做的,不是特意精制的?”
“看你怎么分了。”他道,“从打磨方面来看,这东西的确制作得很是精心,但若从新意方面来看,就有点平平无奇了。”
“因为按照这里人一贯的设想,锦鲤应该是随着弦月游动的,仅仅光泽的变幻谈不上称奇,它可以出现在外头的铺子里,但不应该出现在苑里。”
阮问颖更加惊奇,没想到如此精巧的物什只是个半成品,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夸大了言辞,说来唬她的。
她把笔托端在手心,又看了一会儿,心里越发的欢喜:“我把它拿走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