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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衡吓了一跳,像是没想到她会选择他,露出了一点无措的神情,后退一步,垂首道:“姑娘言重了,于衡……于衡身手低微,担当不起姑娘这份信任,还请姑娘另寻高明。”
闻言,阮问颖正要再说,杨世醒就在一旁嗤笑了声,懒懒道:“既然是阮大姑娘亲自点名,你就给她舞一回吧,免得辜负了人家的一腔期望。”
他这话说得有点古里古怪,大抵是在为她的举动感到不快,但阮问颖没有理他,心想,他以往逗弄了她那么多次,她不过扳回一局,尔尔而已。
所以她继续看着于衡,维持着得体端庄的笑容,表现出一副矜持典雅的贵女模样。
又与一般的姑娘不同,因为她原本是打着和杨世醒相互舞剑的主意的,虽然进宫请安不能直接穿武装,但也选了一袭轻省的丝织罗裙,发髻也没有梳太复杂的。
此刻她双手捧剑,双缕缎带缠青丝,红白相间的裙摆上铺满了梅花,在这夏日的照耀下犹如一阵清风,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在风铃脆响中飘溢散开。
美人出画,月晕生仙,不外如是。
于衡看着她,脸庞不易察觉地红了红。
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一块云锦袂角,立即收心,敛目颔首,低低道了一声“献丑了”,接过她手中的轻水剑,回到演武场上,给她表演了一段舞剑。
和阮问颖猜想得一样,于衡的剑舞得很好,行云流水,收放自如。
不愧是锦衣卫指挥使之子,从小家学渊源,浸淫在武道之中,又接着当了杨世醒的伴读,和他一块跟随少傅习武,少说也有十数年的功夫,底子就是好。
阮问颖立在场下,好好地欣赏了他的一番舞剑,并在他收剑后给予真心实意的称赞。
“好剑法。”她笑意嫣然地对着走下演武场的于衡道,“看来我让你舞剑的选择是对的。于公子,你今日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问颖佩服。”
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轻水剑双手奉还,低应:“姑娘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阮问颖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想,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不全是对的。
比如说这于衡的父亲,就是陛下亲自任命的锦衣卫指挥使,为人刚直狠厉,堪称一柄利刃,深深插进群臣之间,掌诏狱、行缉捕,巡查四方,令人闻之胆寒。
而他自己呢,虽然身手不俗,却是个极容易害羞的性子,为人彬彬有礼,连说话也很少大声,在面对她时更是几乎不曾正眼直视过,让人很难相信他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
按理来说,如此的性情是不能够成为杨世醒的伴读的,陛下却应了此事,想来是有着为嫡子铺路的打算在里面。
杨世醒和阮家渊源深厚,天生握有武将一脉,又有徐茂渊和裴良信这样的文官重臣来当师表,少傅齐江武举进士出身,为羽林军首领,亲卫不缺,剩下的只剩下心腹近臣。
锦衣卫职能特殊,乃天子直属,用其总使之子来当伴读,蕴意不言自明。
想到这里,阮问颖不由心生感慨。
陛下虽为至尊,不可与常人相提并论,一片爱子之心却与天下所有父亲如出一辙,一路披荆斩棘、费尽心血,不过也是想让自己孩子的将来更平坦一点、更通顺一点罢了。
尽管这样的一份爱对太子而言有些残忍,但……怎么说呢,如果当初不是为了保全皇后与杨世醒母子二人,不能给予太大的荣耀,如今的东宫会由谁入主,恐怕还说不定。
发散的思绪到此为止,阮问颖收心凝神,把目光放回到面前的于衡身上。
她从前一直觉得对方的性子有些软弱,但在经历过杨世醒一而再再而三的逗弄之后,就觉得如此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实在太好了,简直是一股清流。
因此,她笑容更深,接过剑,亲近道:“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回 见面了,也算是较为相熟的……嗯,素识。你若不嫌弃,不如交了我这个朋友?”
于衡一怔,看了她一眼,垂下眼,没有说话。
阮问颖有些发窘,没想到她会被人嫌弃。
不过也是,她巴巴地要人舞剑,对方在拒绝之后还被杨世醒的话逼得不得不应,对她有所不满是应当的,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好的性子也会有默默着恼的时候。
她讪讪地收回剑,准备说点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境况。
却被杨世醒抢了先,在一旁双手抱着臂,优哉游哉地道:“我说阮大姑娘,你明知人家腼腆少言,还非要逼他应这些话,安的什么心?他若不当你是朋友,岂会给你舞剑?”
“你说,”他看向于衡,“是不是如此?”
于衡又是一怔,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轻声道:“在于衡心里,早已把阮姑娘视为朋友。”
阮问颖被解了围,心中霎时一松,升起一股暖意。
果然,不管他人如何,杨世醒始终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会和她玩笑、逗弄她、惹她生气,但永远不会让她陷入窘迫的境地,在外人和亲朋好友面前丢脸。
她朝于衡莞尔笑了一笑作为回应,转过身,看向杨世醒。
她的神情含慕带喜,充满娇色,杨世醒的反应却是翻眼看了看天,一派无言。
见状,她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羞赧,上前两步,用没有握剑的另外一只手去牵他的手。
杨世醒侧身避开了一回,但在她第二次牵上来时没有再躲,主动握住了她柔软的纤手,与她相携前往含凉主殿。
身为武傅伴读,于衡只需要陪着练武,不用参与之后的文课,所以他很快就告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阮问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有些落寞,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感到黯然。
“他怎么了?”她有些好奇地随口询问,“今天的比试输给你了?看着奇奇怪怪的。”
“是输了,不过不是比试。”杨世醒倚靠在凭案上,幽幽回答。
“那是什么?”她看向他,起了几分兴致,“你们还比了别的东西?”
“姑且算是吧。”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姿态尽显矜贵。
“算是什么?”
“一样东西。”
“……”阮问颖觉得她才为他升起的欢喜动容又要散了,“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