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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蔷刚要拒绝,又听他说:“连我都能发现你,高晟的人会找不到你?他肯定会利用你威胁你家小姐,你忍心因你之顾,致使她再入樊笼?”
阿蔷看着他不说话。
宋南一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恼怒,却是转瞬即逝,“我不会害你们的,与你们认识十几年了,我强迫你家小姐做过一件她不愿意的事?”
阿蔷犹豫半天,终是点了点头。
宋南一满意地笑笑,待转过脸来时,脸上已是笑意全无。
一进腊月门,转眼就是年,外地的人都陆陆续续往家赶,老话讲六腊不出门,出门三分险,可皇命一来,不出门也要出门。
小安福收拾着衣物,絮絮叨叨说:“您一个人去大同卫所?九边重镇就没一个指挥使是咱们的人,我总觉得心里没底,多带几个人好些。”
高晟看了眼他收拾的大包小包,皱着眉头全拿了出来,只留两件换洗衣裳,“京中也需要人手,大同卫所离榆林卫最近,榆林匪患一旦外溢,大同卫所就是第一道屏障,我不亲眼瞧瞧不放心。”
小安福撇撇嘴,您被皇上拘在京中快三个月了,好不容易出京,肯定是借机去找人,瞧着吧,再见您就是明年喽!
高晟叮嘱他:“记着打扫,东西别乱动。”
小安福叹道:“记得的,温姐姐的房间我每天都清扫一遍,所有东西也是按她的习惯摆放,绝对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可是大人,她还会回来吗?”
高晟手一顿,慢慢戴上了兜帽,大踏步走入漫天飞雪中,“会的。”
夜色深沉,风雪拍在窗棂上,窗户纸一鼓一鼓的,仿佛有了生命。
漫天的飞雪中,温鸾看着身上的嫁衣发呆,举目四望,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不见人影,不闻人声。
只有无休无止的风,卷着雪花扑过来,大红的嫁衣顿时像蝴蝶一样张开翅膀,带得她几欲飞去。
她顶着风雪艰难向前走着,隐约看到白色中出现一点红,红色变得越来越大,跳跃着,颤动着,成了一大片燃烧着的火。
无数条人影在火中奔跑,只见一个男人手持长刀,狠狠地,一下又一下挥向那些人影。
“住手!你干什么!”温鸾急得大喊,“快停下!”
男人果然停下了,缓缓转过身,看向她。
温鸾惊恐地盯着他的脸,“高晟!”
转眼,他来到她的面前,她的手被紧紧扣住,腿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高晟阴冷的目光似是要削掉她的脑袋,随即低下头,恶狠狠吻下来,唇与唇,舌对舌,激烈地纠缠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窒息。
沙哑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的嗓音响起,“我来找你了……”
温鸾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黑漆漆的房梁,盖在身上的是沉甸甸的棉被,窗子上的纸已然发黄,桌子上摆的也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白瓷。
是姐姐家。
温鸾努力平复着狂跳不已的心脏,悄悄把头藏进被子。
为何会梦见他?
◎是他?◎
钱小姐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 平日里文文静静的,教起来很是省心。
她年纪小,钱夫人也不求教出个女状元, 温鸾便不拘着她死读书本,有时绣绣花, 打打络子,亦或教她抚琴下棋。后晌在家, 帮姐姐操持家务,做些荷包、帕子、鞋袜等物放到针线铺代卖,闲时读书写字, 逗弄小外甥。
和大多数老百姓一样,每日忙着生计,日子简单而平淡。
这几天钱夫人忙得很, 盯着下人们里里外外清扫屋舍,一个犄角旮旯也不放过。不但去大同府城采买了一大堆精巧物件, 还开了库房, 把平时舍不得用的琉璃屏风、翠青釉瓷器全拿了出来。
闹闹哄哄的,比过年的阵势还大。
温鸾随口问了句,结果钱小姐道:“母亲说有贵客,也不知道哪门子贵客, 就是知州家的夫人小姐来,也没见她搞得这般隆重。”
温鸾手一顿, 无端生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待要细问,钱夫人一推门进来, 笑眯眯道:“马上到年根儿了, 家里迎来送往的, 这丫头学也学不踏实,我想着干脆提前放年假,让孩子好好过个年。”
她当然要听主家的,温鸾笑着称好,装着不经意说:“我看您忙得是脚不沾地,莫说铺陈摆件,就是略有点磕碰的椅子桌子都换成新的了,这是哪里来的客人呀?”
“嗨!”钱夫人一挥手帕子坐在椅子上,“我也不知道,老钱不让我多问,只说是京城来的大人物。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呆了八年,同年不是升迁,就是得了肥差,只有他!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了,尽人事听天命,看看人家肯不肯提携一把。”
啪,温鸾手里的书掉在地上,脸色惨白。
钱夫人诧异地看她一眼,“你的脸怎么一点血色都没有,身子不舒服?”
温鸾扯出个僵硬的笑,“突然有点头晕……夫人,今天先到这里吧。”
“好好,”钱夫人忙吩咐婆子,“备车,送温姑娘回家。”
“两步道罢了,不用麻烦。”温鸾强压着内心的波折起伏,匆匆告辞——再多待一会儿,她就要撑不住失态了。
凛冽的寒风卷着残雪扑到她的脸上,被温热的皮肤暖化了,变成水珠挂在她的腮边。
已近年根儿,街面上到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店铺门口悬挂的红布彩灯连成一片,远远看去,就像着了火。
雪与火激烈地碰撞着冲进她的眼睛,她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那晚的噩梦。她使劲咬了下嘴唇,剧烈的疼痛似乎唤回了一丝理智。
不会那么巧,高晟如果知道她在这里,必然直接找上门,不会兜个大圈子故弄玄虚。
听钱夫人的意思,来者能左右钱大人的前途,高晟的势力是大,但他管的是刑狱,从来不插手官员的升迁调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