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

第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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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嬷嬷倒一碗药放在桌前,看姜雪甄低着头喝药,到底心里憋不住,“奴婢早说不能收留外人,星阑在老宅里住了那么久,还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尽给您添堵,原想着先帝过世,您当了太妃,日子也清净了,这以后估计也清净不到哪儿去了。”

姜雪甄慢慢喝下药,淡淡笑道,“嬷嬷别担心,我这条命没那么容易绝。”

张嬷嬷握住她的手,即使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她的手仍然是凉的。

“他毕竟对您有过那样的心思……”

当年在老宅发生的事,她们三人心知肚明,当下再回想,免不得有忧虑。

桌上的灯火摇了摇,姜雪甄抽开手,执起灯架旁插着的木签,将灯芯拨正,慢声说道,“在那个位置上,做任何事都要三思,他不会罔顾先帝祖宗的礼法。”

如秀道,“可陛下今日过来,分明是想让您吃教训。”

“教训够了,他就不会再抓着我不放,”姜雪甄随意道。

两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和星阑之间横着天家颜面,有前朝后宫牵制,那么多双眼睛,星阑不可能做出悖德的事,她也没想过再跟星阑再续前缘,过去的事只当不存在,记着只是徒增烦恼。

“蕊儿……”

姜雪甄摆摆手,“让他查,不管他查出什么,他在龙潜时曾出封地,在应天府逗留了四年,除非他不是常山王,否则他也曾违抗圣意。”

昔日要好的两个人现时互相算计报复起来竟也互不相让。

“陛下与先帝眉眼还是有些许像的,”是常山王错不了,就算在应天府呆了四年,如今人是皇帝,捅出来了,也没谁敢指责他。

但这想法也只是在张嬷嬷和如秀心里闪过,再想想未来的选秀,那么多秀女进宫,总要出几个美人,等后宫充盈了,天子也就没工夫再找姜雪甄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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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不是密不透风的,天子去了哕鸾宫的消息隔日就传进了仁寿宫太后居处。

“皇帝为着一个死了的宫女去找姜太妃问话?”太后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冲神案上的佛龛拜了三拜,再搭着富贵儿的手背起身,转出佛堂,坐到罗汉床上。

富贵儿蹲到地上,拿着美人锤给她捶腿,“陛下很是守礼,并没见姜太妃的面,特意叫人架了屏风。”

太后冷哼一声,“太监还是不懂男人,怕的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富贵儿陪着笑,“奴才虽不懂男人,但奴才懂太后,太后娘娘是不放心陛下和姜太妃?”

“说是太妃,可她也才十九岁,皇帝还比她大一岁,这后宫里什么腌臜哀家没听过,要是她耐不住寂寞,和皇帝闹出个叔嫂私通的笑话来,岂不是抹黑皇室?”太后面色沉重道。

富贵儿想出个主意,“先代也有太妃出家的例子,不然……您做主,让姜太妃出家,离了皇宫,便不会出什么事儿?”

“你想错了,离了皇宫,若皇帝有心,在宫外不受拘束,他们有首尾都不易叫人发现。”

“姜太妃是生的晚,若早出生十来年,这太后的位置哀家没准都要让给她坐,当年英宗爷可是把她母亲嘉宁县主当宝贝珠子宠,曾一度想过让嘉宁县主做太子妃,后来嘉宁县主下嫁给了姜侍郎,英宗爷又因钦天监‘荧惑守心’的传闻对章怀太子生出间隙,后来又发现章怀太子私下对他使厌胜之术才废了太子,英宗爷到底仁善,没舍得下死手,只将废太子一家囚于五道梁1,废太子在五道梁染病去世,皇长孙人也消失不见,英宗爷之后就立先帝做了储君。”

这些往事现下是轻描淡写了,但在当年却是轰动一时,更是不知有多少人在其中搅弄浑水,就拿‘荧惑守心’来说,当年的钦天监监正是如今太后的父亲周远,先帝李熜的母妃容妃本家和周家是表亲,先皇后生下章怀太子,钦天监便测出‘荧惑守心’的天象。

那厌胜术也蹊跷,是被东宫左春坊属官左清纪郎黄纪发现的,太子被废后,这黄纪消失了几年,等到先帝登基,他却升官儿了,如今做到户部侍郎,还入了内阁。

富贵儿奉承道,“还得是太后娘娘有福。”

“福不福的,还不是靠着自个儿,皇帝心眼多的很,这才登基多久,内府四十衙撤了一批人,哀家瞧着他这是要把宫里翻一遍,那禁军总提督都换人了,赵辅良就是个蠢货,皇帝刚登基正愁没人撞手里给他收拾,他倒好,调戏宫女,皇帝岂能饶他?这下倒好,总提督的值给撤了,禁军总提督都成了皇帝的人,这禁军捏在皇帝手里,哀家以后在皇帝面前说话还算话吗?”

周太后沉着脸,脑子里在思索,“哀家的娘家倒没个同哀家一辈的姑娘配皇帝,倒是二房有个侄女儿今年十六,就是差了辈儿。”

富贵儿笑道,“往上四代也有祖宗爷娶小辈的,只要陛下喜欢,您也如愿。”

周太后笑的欢,“宫里许久不热闹了,哀家挑个命妇入宫的日子设宴,正好给皇帝过过眼。”

富贵儿应和了两声。

周太后想到姜雪甄又收了笑,“最好那天姜太妃不在场。”

姜雪甄这般品貌放在哪里都出众,当初在闺中就隐隐传出其美貌的盛名,那天宴上少不得贵女如云,姜雪甄若到场,风头不是被她抢尽了。

“娘娘对她顾忌,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富贵儿抬手在脖子上比划。

周太后道,“她是个心狠的,当初跟着她入宫的丫鬟,哀家记着好像有个叫红玉的,那红玉在伺候她和先帝用膳时,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被先帝叫人拖出去活活打死,她愣是没求情,这可是她的陪嫁丫鬟,上回哀家假借先帝遗愿想让她随先帝殉葬,估摸心里早恨着哀家,若哀家再对她动手,就怕她有防备,不成事还可能被她反咬一口。”

“姜太妃入宫以来不知招了多少人眼红,奴才从前就听说淑太妃瞧不惯她,”富贵儿掐着音提道。

周太后啧一声笑,踢他,“把淑太妃请来,哀家与她谈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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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说要彻查,哕鸾宫这边虽说任查,却也担惊受怕了几日,可迟迟不见动静,之后便都当这事儿过去了。

入秋后,秋老虎的天气宫里离不得冰,但这两日送往哕鸾宫的冰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那去取冰的宫女空手而返。

“淑太妃宫里的翠屏把该咱们宫里的冰全拿走了,奴婢找她要,被她奚落了,说是在宫里论资排辈,咱们主子也得排到淑太妃后边儿,淑太妃想用冰,咱们主子就得靠后排。”

“淑太妃也太过分了!”

那宫女和如秀两人在屋外愤愤说话,如秀说着要出哕鸾宫去找人理论。

姜雪甄从屋里探头出来,叫住她,“一点冰而已,犯不着去要了。”

如秀一跺脚,进屋里焦急道,“娘娘难道看不出来?这分明不是冰的事儿,淑太妃这是故意欺您!”

姜雪甄轻摇着扇子,温声说,“我以为做了太妃至少没那么多争宠的伎俩,却是我想差了。”

她冲如秀道,“你取些银子,去御膳房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