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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首叙事诗的故事?”
“是的。”她几乎是不自觉说起来的,因为和他说话很轻松,“花腔女高音很厉害。我喜欢正面探讨爱情的故事,他们总是讲得比我想的要好。我挺喜欢汉乐府的……”
交通灯突然切换,伊九伊知道,自己说多了。她想把话憋回去,可左思嘉就是有那样的魔力,不是一直盯着人,偶尔看一眼,时不时回一句。他很擅长扮演这个角色,让她有说话的欲望。
左思嘉低着头看路:“嗯。”
伊九伊索性说完:“《陌上桑》也很好。”
他们进到展馆一楼。
展览馆宽敞,回声大,冷冷清清。他们各自取了宣传册,边走边上楼。电动扶梯平稳向斜上方移动,左思嘉在看宣传册上的文字,伊九伊侧着头,望向远处。安静中,电梯运作的声音变得那么清晰。
左思嘉打破沉寂,问她:“你家真的有两只猫?”
“……”万万想不到,他还惦记着这件事。伊九伊总算说了实话,“对。”
左思嘉说:“你到底在意的是什么?我想了很久。你讨厌我什么地方?至少告诉我吧。”
伊九伊哭笑不得,但很快又恢复冷静,回答干干脆脆,像是烤过的椰子片:“就是……陈桥和夏郁青。”
“他们?”
“他们。”
他很诧异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变成迟疑,然后又是恍然大悟,最后,强装镇定:“那你之前为什么说不是?”
她不慌不忙地开口:“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会说谎的。”为了尊严,为了她的偏执。
伊九伊发现了,也明白了。这得解释,得说明,即便有可能对方仍然不会懂,就算自己会感到筋疲力竭。可这就是这样一回事。她可以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但假如被捉住,如果还内心深处残留着那么一丁点希冀,她就不得不这么做。
话音刚落,她看向他。他意外于她突如其来的坦诚,不过,事到如今,不说实话也没有什么意义。她静静地看着他,淡然的目光像伸出的手,搭在他肩头。轮到你了。交给你了。是这样的意思。
左思嘉望着她。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试图摸索着确认,自己与对方之间是否有模糊的、隐晦不清的衔接。这样的衔接说明不了什么,代表不了什么,或许下一秒就消散,是毫无意义的关系。可是,人们还是想要知道,既悲哀又温暖。
扶梯载着他们,即将抵达顶端。
左思嘉看着她的眼睛。他说:“也许你以前爱过其他人,但我没有。”
电梯到了尽头, 他们必须迈出这一步。两个人都离开电梯,继续行走。
展出的艺术品琳琅满目,左思嘉和伊九伊四处转着。
伊九伊往前迈, 走在艺术品中间:“我以为你能心平气和祝对方‘幸福快乐’的才是爱,”
左思嘉跟在她身旁:“正常人都是有喜怒哀乐的。”
“你为什么要和夏郁青分手呢?”
“都那样了, 不可能不分手吧。”前女友在与自己的关系存续期间找了别人,在俗语里,这个好像叫“戴绿帽”什么的。不过,左思嘉并不觉得尴尬。
“那样?”
左思嘉不喜欢提别人的过错, 他通常会默认,只要不是危害全人类的事, 那就与他无关:“我手术完, 恢复期没过,她已经和何嗣音在一起了。”
“……”伊九伊沉默了,低下头,再抬起头时,有些奇怪地讪笑, “最近何嗣音突然开始找我聊天,到底为什么呢?”
“他也找你了?”他忽然难为情,跟她说, “我以前听说你和何嗣音恋爱过。”
“嗯……没有。”伊九伊早有预料, 所以没太惊讶, “不过是有过一些人这么以为。”
左思嘉沉默了一阵, 忍不住说:“他们俩好复杂。”
“是的。他们好复杂。”说着说着, 她也觉得好笑, “我说的谎真的有那么多吗?”
“反正我不多。”
“我说的是有点多……但还是你的谎话更严重吧。”
“对不起。”
“别道歉了。现在不想听了。”她大笑,“假如有一天我结婚, 你也能参加我的婚礼吗?”
“很难。”过了一会儿,左思嘉又说,“等七老八十了,大概可以吧。我猜到时候我会信佛。”
他把手里的纸袋交给了她,她打开一看,是钢笔和吊坠的包装盒。伊九伊也没准备拆开验货,瞄了一眼,盖上,拎着,继续走。
她其实很想感慨“你之前说的爱是什么”,但没说出口。日常生活中,这么提问的人多少像是脑子被驴踢了。伊九伊是个矫情的人,不过,只在必要限度内。
展览不太好,看来看去都差不多。伊九伊心不在焉,也看不进去。左思嘉更加不懂,站在消防箱旁边研究怎么使用。
伊九伊朝他走过来,问他去不去吃饭。楼下的草坪上有餐吧,
到了楼下,不少游客都是直接坐在草地上的。连绵而参天的树木给这一带提供了天然的阴凉地。他们到底还是没这么做,坐在餐吧户外的餐桌边。
伊九伊说:“其实你那天说得很对。我有自己的喜好,还有一套我的标准。假如不符合那套标准的心动,我就会去除掉。不过……前两任确实是我喜欢的。”
左思嘉端起玻璃杯,送到嘴边时问:“是什么感觉?”
“嗯?”伊九伊有点儿好笑,歪着头,漫不经心打量他,“说不出来,我不知道。很突然。”
就在她说这几句话的途中,店员刚好来送酒,把他们两个人的饮料送反了。左思嘉默不作声,率先端起她那杯,和自己的更换位置。做这些时,他看着冒水汽的玻璃杯,同时零零碎碎回复她的话。她看着这样的他,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摆布完酒杯,左思嘉云淡风轻地补充:“很突然,很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