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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亚克力的柜子上面轻盈地跳下一个穿着白裙子长辫子的女孩子,她约莫就三十多厘米高,四肢纤细,眼睛圆亮,她跳上了陈悬的工作台,“陈悬真烦,只知道赚钱,也不知道给我做几件新衣服。”
之前还好好坐着的娃娃们都换掉了姿势,找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或靠着或躺着或趴着。
“陈悬哥哥每天已经很忙了,我们这么多娃娃,每个人都做新衣服,得要多少钱,花多少时间门,他得多累啊。”
“给我做就好啦,为什么要给你们都做?”白裙子女娃的编号在背后,a6。
一群娃娃因为她这句话非常激动地开骂,甚至笨拙地从架子上想爬到地上去揍a6,连半成品也想对a6发起攻击。
[14:娃娃们的编号按照字母顺序排列,每个字母只排十个,多余的会被处理掉。越让陈悬喜欢的娃娃,编号字母顺序会越靠前。]
[14:你的编号是c9。]
只有一个头,能排到c,还不错。赏南心想道。
工作间门内已经打得一团乱,好几个娃娃的假发都被揪掉了,地上都是碎掉的树脂石膏,还有布片木条,到处滚的彩色眼珠子,不知道从谁那里黏下来的长睫毛,还有满地的断肢残臂。
“咔哒。”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群娃娃迅速爬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坐好。
陈悬把灯打开了,看着屋子里的狼藉,一怔,“我不是说了,不要打架吗?”
赏南看见实木架子上的一个穿背带裤的娃娃站起来,叉着一只手臂,因为他只有一只了,“a6让你给她做衣服,不让给我们做衣服!”
陈悬没说什么,他打开了一只纸箱子,抱在怀里,朝一排排置物架走了过去。
赏南看着他把已经损坏的娃娃一只只拿下来丢进纸箱子里,被丢到箱子里的娃娃叽里呱啦乱叫。
这一回,陈悬扔掉了十多只的娃娃。
将残局收拾完毕后,他走到了一处暗角,打开了那里的灯,赏南才看见那是一台体积不小的绞碎机。
陈悬把一筐嗷嗷哭的娃娃倒了进去,随着机器运作,它们变成了一小堆垃圾,陈悬关停机器,“可以用来填几个棉花小子的肚子。”
棉花娃娃们看起来没那么秀气,大大的肚子大大的脑袋,他们加起来只有十几只,一整排蹲在落地窗旁,个头还挺大,五十厘米左右。
赏南还在看着,陈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跟前,他擦干净手,将眼前这只表情懵懂的娃娃头取了下来,“今晚哥哥给你上妆。”他食指点了点赏南的额头,语气宠溺。
赏南被带了工作间门外面,在“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下。
陈悬穿着最简单的黑色衬衫,一丝装饰都没有,黑色长裤垂感明显,他头发扎在脑后,气息懒散温柔。
如赏南所料,这家店生意果然不错,并且比起昏暗狭小的工作间门,待客处简直宽敞明亮得犹如高级展厅。
虽然陈悬是玩偶修补师,但修补玩偶费时费力,他每个月只接五单,收费高昂,除此之外,为陈悬挣得最多的就是店铺内娃娃们的衣服和装饰品。
店铺号称是全手工制作,最简单的一条小裙子都要好几百块,却还是有人不断地因为看中版型而约单,可接不接,全凭陈悬的心情。
营业员有三个,收银员一个,所以陈悬可以专心地在外面的小工作台给自己的新娃娃上妆。
赏南就感觉自己的头被摸来摸去,捏来捏去,被喷上味道奇怪的东西,各种各样的笔和刷子在脸上画来画去,赏南自己心中已经做了一千个表情,但14给他看了他现在的样子。
他的表情模具是委屈巴巴的那种,眼睛大得如果是出现在正常人类的脸上,简直是惊悚,可如果是在娃娃的脸上出现,却是刚刚好。
陈悬给他眼尾加重了红色的眼影,眼角与眼线都是往下压,看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陈悬看起来满意极了。
“我希望我可以酷一点。”赏南小声地开口,这是他来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头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他声音也和工作间门里那些娃娃差不多,就是普通小男生还没进入变声期时候的嗓音。
所以他说希望自己酷一点的时候,陈悬的笑容更明显了。
“我以为你是个小哑巴,大家都说话,就你不说话。”陈悬挑了支柔软的唇彩刷,给手里的娃娃嘴巴抹了层比之前深一点的粉,“我懒得重新给你磨脸了,就这样吧,将就一下。”
“都已经是娃娃了,还酷什么酷?”
陈悬化得很认真,不停地换着工具,直到手里的娃娃妆面越来越逼真动人。
“陈悬……”
“阿南,”陈悬用化妆刷点了点娃娃的额头,打断了他的话,他眯了眯桃花眼,捏着娃娃脸的指腹用了点劲儿,“你要么叫我爸爸,要么叫我哥哥,不要直呼大名,不然绞碎机就是你的归宿,明白吗?”
爸爸?
赏南叫不出口。
他本身就比陈悬小不了几岁。
“哥哥……”赏南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他有牙齿的话,他一定是咬牙切齿,如果他有双手的话,也一定要攥紧拳头。
可他什么都没有,只有陈悬给予的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哪怕语气听起来不情不愿,可仍旧逗笑了陈悬。
“毕竟是我创造了你,让你叫我声哥哥,怎么就委屈成了这样?”陈悬头发扎得不紧,笑时,落了两缕到颊边。
赏南不再说话,随便陈悬怎么在自己脸上捣鼓,反正他也做不了主。
“老板!!”店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喊声,带着哭腔。
赏南看不见,陈悬将他放到了桌子上,仰头朝来的几个小姑娘看过去,大抵是陈悬长得实在是太俊美,气质又温柔得少见,几个女生顿时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除了拎着一只箱子的小客人,她把箱子放到了台面上,哭着说:“老板您帮我看看我这个娃娃还能修好吗?它是石膏做的,是我妈妈给我送的十岁生日礼物,她已经去世了。”
“我后妈的儿子和我吵架,把她摔在了地上……”
陈悬摘下手套,他站起来轻声安慰,“你先别急,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