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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样一番交底,苏婼便把苏祈牢牢拴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这小子日常往绮玉苑走动的次数也多起来,如此也好,起码就少了许多在外头惹事的时间。苏婼也不指望他有多大造化,但凡能比前世强点,她都觉得将来有脸去见谢氏。
原是想等韩陌那边是否有前去伍儿屯找里长的消息来,又惦记着苏祯这边,翌日她便先往二房来。
昨夜里苏祯诚惶诚恐回府,黄氏已经歇下,便暂且作罢。早起时因着侍棋的唠叨,便还是抬脚往正房来,按侍棋的话说,即便荣家那边不告状,借此机会亲近亲近自己的养母,也是极应该的。
苏祯在苏家数年,因为深知自己的身份,平日克己复礼,避免行差踏错,也不曾与苏缵与黄氏太过亲近。但黄氏为人温良和善,对他还是极好的。此时到了黄氏门下,他便特意拂平了两袖与衣襟的褶皱才进去。
黄氏在炕上坐着,面前摆着针线。苏祯躬着身从珠帘下步入,躬身唤了“母亲”。
黄氏微笑:“祯哥儿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苏祯便自身后侍棋手上接来一只木匣子,呈上去道:“儿子昨日上街路过和雪斋,买了两盒新出的上品胭脂,孝敬给母亲。”
黄氏接在手上,打开看了看,然后又打量他魁梧的身材,说道:“你一个男儿家,如何会去特意买这些?”
苏祯笑道:“因见母亲平日里用的也是这间铺子的,路过便买了。”
黄氏把盒子放下,点头道:“有心了。近来功课如何?”
“儿子都有认真用功。”
黄氏再点点头,便举盏吃起茶来。
苏祯凝默片刻,便道:“母亲在上,儿子有一事向母亲坦述,想请母亲原谅则个。”
黄氏抬头:“何事?”
苏祯咬咬下唇,便把昨夜之事全盘说了出来。“事实就是如此,儿子并非有意惹事,实在是意气上头,一时没有忍住……”
“胡闹!”黄氏沉脸,“苏家养你,是让你正正经经读书习艺,将来扶助你的兄弟们,也是为了你自己好,谁想你竟然在外头还结起朋党来了!那么多子弟都不曾出头,偏是你站了出去,此事自然当罚!”
苏祯连忙跪下来,十五岁不到的少年竟然跪着也能与炕上的她平视了:“母亲饶命!母亲如何罚我都可,只求母亲勿要告诉父亲!儿子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我将来的依靠
黄氏对着焦急的苏祯凝默半晌,别开头:“罚你三个月月例银子,再禁足三日!”
苏祯如释重负,磕头道:“儿子谢母亲开恩!”
黄氏余光瞅着他,叹气道:“起来吧。”
苏祯站起来,她又缓声道:“你虽不是我生的,也喊了我不少年母亲,这苏家但凡有我黄氏一席之地,我便总要替你着想着想,你应当是个聪明的,否则当年老太爷老太太也不会选中你来二房,因而当知道潜心读书,求取功名才是你的正路。平日与各家子弟结交结交,也是好事。但是旁的事,哪由得你当那出头椽子?”
苏祯面红耳赤,把头深深地垂下去:“儿子糊涂,受母亲教诲,儿子都知晓了。”
黄氏凝眉:“回房去反省吧。”
苏祯退着出帘栊,一直到门槛下才转身离去。
黄氏神色凝重,银杏从旁叹气:“这大爷也真是,隔三差五来走动走动,请请安,不挺好?非得有事相求才想起太太这个母亲来。来日莫非他还想靠老爷护他不成?西厢那位这阵子可是又开始寻医问药了,怎么说大爷也快十五岁了,这状况他还看不明白。”
黄氏对着茶盏沉默,半晌道:“他是苦人家出来的,如今仍当自己寄人篱下,不要太苛责他。”
银杏纵然是面子大,也不好再做声了。
“二婶屋里大清早的就聊上天了呢?”
这时窗外传来清脆的嗓音,一会儿门外丫鬟挑了帘子:“大姑娘来了。”
黄氏闻声便收了横搁在炕上的双腿,下地起身道:“你这不也是大清早地就来我这儿了么?”
苏婼笑着举起一条迎春花枝,在她面前扬了扬:“春光正好,二婶也不出门走走。您看这花都开了!”
黄氏道:“这才二月,怎么就有花开了?”
苏婼不见外地在炕桌这边坐下:“我屋里的小丫鬟会种花,不过也是才开花的。”
黄氏抚着花朵儿:“谁呀?我怎么不知道?”
“回头您去我那儿串门就知道了。”苏婼吃了口桌上摆的蜜饯,然后道:“方才我见祯哥儿从这里出去,他可是来向您请安?”
黄氏坐下来:“闯了祸。来告饶的。”
苏婼眨了眨眼:“闯了什么祸?”
黄氏便把先前苏祯所说之事告诉她了,同时嘱道:“你可别告诉你二叔了。”
苏婼剥着桔子皮,道:“既然是犯了错,有何不能说?都是自己家里,二叔还是他父亲呢,有管教之责。万一荣家真来告状了呢?到时候二婶也兜不住。”
黄氏叹气:“你当我不知道这个理儿?但是我又能怎样呢?我若是自己生了——他几岁大就到了我身边,这些年多少有些情份了。我难道当真不看任何情面,要去维护这个‘道理’么?将来老了,到底我也得有个可靠的人啊。”
黄氏向来有几分超脱之风,苏婼还是第一次见她提及这些世俗之念,可见这么多年苏缵与她交恶,在她心底还是留下了很深的伤痕,以至于每日留连于诗词琴赋中的她,也有了这样的担忧。
一旦有了担忧,就难免被束缚。
苏婼心有同情:“二婶所虑甚是,只是为长远考虑,终究还是把规矩立严明些好。不然昨日是与人起争执,到明日又在外搞别的勾当。二婶也知他尚不为嗣子,随着在苏家日久,他难道也完全不懂得为自己谋划么?”
黄氏闻言,望着她道:“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苏婼道:“知道二婶把祯哥儿当亲骨肉在珍惜,我也就不瞒着二婶了。听祈哥儿说,他在外结交甚广,几乎以他的身份能够交结到的子弟都攀结上了。若是正常往来倒没什么,但我听说,他还与人在外合伙捣腾买卖,为了几十两银子的利润也敢下手。”
黄氏听得胸口都提了起来:“你怎么没早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