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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宝珠听了只是笑。
相爷夫人卢氏和大姑娘王薇也来了,因与苏宝珠有段过节,她们面上不免讪讪,举止多有拘谨,倒是苏宝珠温言宽慰几句,她们提着的心方落回肚子。
刘氏私底下就说苏宝珠太软和了,“还给她们看座上茶?应该让她们太阳底下站着去。”
“相爷和王铎帮我们良多,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怎能苛待他们的妻子、母亲和妹妹?”苏宝珠笑道,“说到底她们从没害过我,只因为几句冷言冷语就下她们的脸子,那也太小肚鸡肠了。”
刘氏便再次感慨苏宝珠宽厚仁德,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说话间,门外丫鬟急急忙忙进来通禀,“皇上的仪仗到坊门啦,再有两刻钟就能到家门口!”
屋里一下忙乱起来,就是坐镇的南妈妈,也肉眼可见的绷紧了脊背。
其实所有都准备好了的,苏宝珠本来稳稳坐着,丝毫不慌乱的,结果一看她们都着急忙慌地检查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由紧张了,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就这样怔怔发呆时,典仪一声高高的唱赞“皇上亲迎——”,瞬间,苏宝珠觉得周围安静下来。
他一步步向她走来,脚步声停了,明黄色的龙袍紧挨着她深青色的翟纹袆衣。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欣喜和雀跃,“宝珠,我来娶你了。”
正文完
牵红递到手里,苏宝珠由吉祥搀扶着,随着李蕴玉的步调慢慢向外走。
隔着团扇,看不清对面人的模样,苏宝珠将团扇往旁边稍稍挪动几分,偷偷拿眼覷着他。
正巧李蕴玉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碰,不约而同地笑了。
若是旁人,喜娘肯定要凑趣说几句顽笑话,诸如“新郎官着急看媳妇,看到眼里拔不出来”、“小两口恩恩爱爱,三年抱俩”之类热闹又善意的调侃。
可今儿个的新郎官是皇上,皇上登基已有一段时日,威严渐重,那些大臣在他面前都规规矩矩的,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喜娘?
不求有功,但求无错,喜娘只是满脸笑着,按流程办事,多余的话是一句不敢提。
还是没心没肺的王萍,大喊一声,“皇上看前面,小心门槛!”
话音未落,李蕴玉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众人没忍住,一时轻笑出声,笑完又觉得失礼,结果又是王萍大笑着说:“皇上皇上,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这一句说完可好,不止是耳朵,李蕴玉的脸也布满红云,和满庭满院的红灯笼一个颜色了。
“因为很兴奋,很激动。”李蕴玉依旧满面笑意,丝毫不觉得王萍的话有什么僭越之处。
王萍笑嘻嘻道:“我从没见皇上笑过,我哥也说,皇上可严肃了,轻易不笑。想不到皇上还会这样的笑啊,甜丝丝的,就像吃了蜂蜜一样,我都能闻见空气里的甜味啦!”
李蕴玉笑意更浓,“朕今日高兴得紧,从朕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今日这般高兴过,自然笑得开心了。”
屋里的气氛顿时活泛起来,人群再一次笑出了声,连苏宝珠也躲在团扇后面吃吃的笑。
李蕴玉伸手,扶着苏宝珠迈过门槛,一起走到中庭。
该拜别父母了,知道皇上对女儿宠溺非常,苏澄文也不敢拿大坐等皇上拜别,早早立在堂前,一边红着眼睛揩眼泪,嘴角一边止不住上扬。
一张大圆脸又哭又笑的,看起来又怪异又搞笑,引得南妈妈拿指头暗暗戳他,“矜持点,你看,观礼的客人们都笑你了。”
“忍不住啊。”苏澄文眼泪汪汪,“一想到我呕心沥血把女儿养这么大,养得如珠似玉的,一丁点委屈都不舍得让她受,结果却要送到别人家,给别人操持家务,侍奉婆母,照料丈夫……我的心啊,就跟刀割似的疼。”
一番话说得南妈妈也伤感不已,“往好里想,咱们姑娘一进宫门就是皇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皇上待她又一心一意,没什么遗憾的。”
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苏澄文却低低哼哼两声,“别人家的姑爷让姑娘受委屈了,老丈人还能挺直腰板教训几句,咱家的……我敢吗?”
“那还不是你选的?头一回见面就叫人‘贤婿’,如今真成贤婿了,你倒开始流眼泪瞎矫情,给谁看呢?”南妈妈瞪他,“快把眼泪收收,真是一天不骂你你就浑身难受!”
苏澄文哼哼唧唧拭干眼泪,可看到女儿盈盈走来时,眼泪又噼里啪啦往下掉了。
“皇、皇上,”他呜咽道,“草民的女儿,就交给皇上了,草民就这一个女儿,打小惯得无法无天的,今后若有不周到之处,还望皇上看在这一年多风风雨雨的情分上,别与她计较。”
李蕴玉笑道:“岳父言重了,朕和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怎么舍得慢待她?”
“皇上金口玉言,说不慢待我的女儿,必定不会慢待我的女儿。”苏澄文立刻转悲为喜,笑得满脸挑花开,握着苏宝珠的手道,“女儿啊,你听到皇上的承诺了吧,为父的心,算是踏实喽!”
一旁观礼的王怀德胡子抖抖,暗暗在肚子里笑骂了声“老狐狸”。
礼乐齐鸣,鞭炮声声,新帝携着他的皇后,一同登上了龙辇,龙旌、凤帜、曲盖、黄伞……浩浩荡荡的仪仗摆开,向着大明宫进发了。
王萍兴冲冲跑出去看热闹,不妨刚拐过影壁,一头撞进一人怀里,也不知那人穿的什么金盔铁甲,就像撞到一堵墙,撞得她鼻酸脸疼,差点眼泪鼻涕齐飞。
“姑娘!”张昀扶着她站好,想笑又憋着的样子,“有没有事,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看你个头!”王萍捂着鼻子,又羞又恼,使劲推那人一把,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拎起裙角就跑没了影儿。
张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摸摸下巴,笑了。
王萍跑回小花厅,这时观礼的人们全去了前厅,只有王葭一人独坐窗前,看着庭院发呆。
“三姐姐,看什么呢?”王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前面只有空空荡荡的回廊,没什么特殊的。
王葭回头笑笑:“刚才人多,吵得我头疼,就坐这里吹吹风,结果看枝头上的雀儿看呆住了。”
春风拂面,繁茂的绿树飒飒摆动,丝竹声、鞭炮声杂混着,吵得雀儿早飞到了别处,枝头上,一只鸟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