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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霜华带着帷帽出了马车, 对着王姑姑盈盈福礼,王姑姑忙将她扶起,笑道:“小娘子可折煞老奴, 该是老奴向小娘子见礼才是。”说罢就对着楚霜华规规矩矩的一个见礼。楚霜华忙避了开去, 并不敢受这个礼。郑娘子将王姑姑扶起,笑道:“这样多礼, 可是见外。”王姑姑笑眯眯道:“应该的。”她敬的是楚霜华吗?她敬的是老夫人和夏川萂。王姑姑跟郑娘子寒暄道:“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夏荷,不成想竟是你过来了。”郑娘子叹道:“我毕竟在这洛京生活了十几年,老夫人便派了我过来了。”王姑姑也知道郑娘子的底细,她是先世子夫人的人,也算是这洛京的老人了,熟人好办事,她来的确更合适。夏川萂和范思墨解了相思之苦之后,就跟王姑姑和郑娘子招呼一声,手拉手的朝丰楼而去。丰楼并不是一座楼,而是一个半开放的园林式建筑群。丰楼的主楼有四层,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地下这层主要用来藏酒,也藏一些珍奇货物和宝贝供“有资格”来参观的客人们挑选,这价格嘛,嗯,见仁见智。既然是酒楼,那就是吃饭喝酒的地方,一楼就是大堂,一进门当中就是一个巨大的舞台,上面杂耍、弹唱、说书、歌舞等各种绝活不停歇的上演,大舞台的四周就是一个个的坐席,可以边喝酒吃菜边欣赏舞台表演。大堂中央是吃饭喝酒的地方,大堂四周则是用一个个的屏风、木板、栅栏、帷幔等隔出来的一个个相对隐蔽的小雅间,这样的小雅间既能接地气的从帷幔之后观看舞台上的表演,也能听外头大堂中央的人喝酒打屁,若是嫌大堂喧闹,就拉上帷幔,隔断俗世,面朝窗外,或可欣赏花飞满天,或可欣赏绿树成荫,或可欣赏鱼游浅水,亦或可什么也不看,只晒着阳光闭目养神。端看你想要哪一样了。一楼喧嚣与静谧并存,二楼就是包间雅室雅乐助兴的地方,一般文人墨客或者大家子弟请客都在这里,关上门就是纯私密空间,想怎么乐就怎么乐。至于三楼,只有提前预定才会到时间开放,若是到了时间客人没来,那这三楼也会空着,不再招待其他客人。不用说,自然是要先将钱款付清才能定下来。主楼是吃喝的地方,其他分散在主楼周围用回廊连接起来的其他小楼就是副楼,这些副楼一般功能单一,有专供文人雅士品评书画谈诗论道的,有专供女眷挑选布料首饰赏花玩乐的,有棋牌楼,有琴楼,有茶楼,有香楼,还有兵器楼,以及赌楼。王姑姑还通过宫中渠道弄来一些乐工奏乐调琴烘托气氛,以及时不时的请一些清倌来伴舞弹唱助兴这里既接收男客,也接收女客,实际上,白天这里女客要远比男客多的多。总之,除了带颜色的消遣,不管来了什么样的客人,都能在这座园林找到自己的心头好。这样的一座楼,若是没有强有力的背景做支持,被人掠夺是肉眼可见的事。范思墨带着夏川萂去了一座不起眼的独座小楼,笑道:“这里就是专门为你建的,别看小”她在夏川萂耳边无声说了剩下的话。夏川萂挑眉一笑,道:“姐姐给我的舆图上可别标出来。”范思墨:“那舆图也就那样,凡是面上拿出来的都能被窥视,我自然要小心些。”夏川萂随范思墨上了二楼,见郑娘子和楚霜华在王姑姑的引导下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就问道:“她们要住到什么地方去?”范思墨理所当然道:“客院啊,楚小娘子来此只是暂住,等寻到机会就要住到城中国公府去的。”夏川萂不由提醒道:“那是霜华姐姐。”范思墨翻了个白眼给她:“你跟我说过了,我知道。”夏川萂挠挠头,她们十个丫鬟,除了银盘之外,其余九个差不多是同一时间选到老夫人身边的,别人或许可以无视楚霜华的底细,但相处甚深的砗磲、玛瑙、范思墨她们这些人却不能无视。但实际上,在桐城西堡的时候,砗磲和玛瑙、珊瑚、赤珠,乃至金书全都无视了楚霜华,好像她真的是一直在老夫人身边教养的楚氏女一般。范思墨因为有一手做点心的好手艺,在丰楼开业之初就来坐镇了,现在见了楚霜华,也是一脸无视的样子。这样不行啊。夏川萂道:“霜华姐姐”范思墨接口道:“我知道轻重,原本也没多么亲近,以后只要敬着就行了,反正我跟她以后也接触不会深,就当寻常就行了。”又笑道:“而且,人家现在是千金小姐,有距离才是体统,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就是做了家主,还跟咱们这些人姐姐妹妹的混叫?”说到后来,就又嘻嘻哈哈的笑将起来。夏川萂也被逗笑了,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别想甩开我哈哈哈”两人嬉笑一回,夏川萂去准备好热水的浴室洗去一身的尘土,换上青萝纱裙,因为头发还微微潮湿,就松松的编了一个麻花辫垂在脑后。唉,她的头发虽然长长了,但精心呵护着长了这么多年,连腰都没长到,麻花辫一编,顿时更短了。好在发根强壮没有掉发,勉强算的上鬓发如云吧。洗漱完,范思墨开始给她汇报近几日发生的一些事情,远些时候的消息都已经送到她手上了,近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送出,范思墨又知道她要来,便都积压在手上,等她来了当面给她汇报。范思墨道:“前日,太子在二楼雅室喝的烂醉如泥,咱们不敢将他留宿,特定去太子府上请示太子妃,赶在宵禁之前送入城门,但还是被巡城的士兵给‘抓’了,第二日陛下震怒,将太子禁足在东宫”夏川萂脸色凝重起来,范思墨继续道:“太子前脚被陛下下旨禁足东宫,后脚御史台的大人就带着口谕来到丰楼,将大掌柜给训斥了一顿,说咱们丰楼敛财无度,奢靡成风,引诱太子堕落之类的话。”夏川萂不由拧眉道:“这不像是陛下会说的话吧?”范思墨笑道:“当然不是陛下说的,这是那个御史自由发挥的,陛下只有一句口谕:以后太子去丰楼不许接待。”夏川萂:“原话?”范思墨笑道:“对,是原话。咱们每月上交的商税可是直接入了陛下的内府的,陛下怎么会说什么‘敛财无度’的话?也就只有那些不知内情的酸腐们无知无觉瞎咧咧,让那些达官显贵们看笑话。”在皇城脚下开酒楼,还开的这么大,当然要给最上头说话最管用的那位交税啦。夏川萂忙道:“可别小看这些酸腐小官,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些小鬼要是给咱们宣扬一些恼人的言论,可会影响咱们的生意的。”范思墨笑道:“所以我今日一早就特地点了一桌席面光明正大的送去了御史台,权作咱们的‘赔礼道歉’。”夏川萂呵呵笑了两声:“他们什么反应?”不会嫌污了他们的清正之地的给扔出来了吧?范思墨道:“都是肘子烧鸡烧鸭卤肉干果点心这等扎实的菜点,不带汤水,好分又好带,上头的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他们可能会不屑一顾,但底层的那些小吏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京城居,大不易,他们想吃咱们丰楼的肉菜还得等同僚请客的机会,现在有白拿的,只要上面没有直接开口拒绝说不收,咱们就能送进去。”
“只要咱们的席面进了御史台,外头看着的人就能道一句‘丰楼路子广’,只要有这么一句话就够了。”夏川萂感慨的抱了抱范思墨,道:“辛苦姐姐了。”她还记得,范思墨以前是个只想着吃的小姑娘,万事不上心的,现在居然都能学会打点人情关系了,唉,真是难为她了。范思墨拍了拍夏川萂的脊背,笑道:“都是王姑姑教我的,唉,其实真做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八面玲珑的一面,以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国公府平淡安稳的度过一辈子,后来她见夏川萂一个人东奔西走的忙活着这么一个大摊子实在艰难,便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帮来帮去,最后竟帮到了洛京,还帮忙经营这样一座旷世奇楼,她自己都很佩服她自己。说完太子和御史台的事,范思墨又说起另外一件事:“英国公府已经收到老夫人给二公子说亲的信了,世子夫人大发雷霆,被英国公给训斥了一顿,还要世子好好管教自己的妻子”范思墨摇摇头,对英国公府内发生的事表示一言难尽,然后继续道:“这位二公子这两日心里不痛快,不敢在府内表现出来,就约了各家子弟在咱们这里玩蹴鞠,要是玩的晚了,也不回城,就住在这里。”夏川萂不由道:“郭氏子弟还敢来丰楼玩呢?”范思墨笑道:“这位二公子吃饭喝酒给钱,斗球输赢都认,人家正常消费玩耍,又不闹事,为什么不敢来玩?”夏川萂笑道:“还真是,这位二公子面儿挺阔。”亲弟弟的腿都被打断了,还能毫无芥蒂的来丰楼该玩玩,该吃吃,是个做大事的人。 番外 真爱的味道经年不见, 两人重逢总觉着对方与记忆中的小时候不同了,可能是因为两人都长大了的缘故吧。再具象化一点,就是视觉与味觉上都大相径庭。郭继业是视觉上的感觉, 毕竟三头身的小丫头和妙龄少女那完全就是两个物种, 对夏川萂而言, 就是味觉上不同。夏川萂最近总闻着郭继业身上有点不同的味道, 稍微靠近一些就能熏的她晕头转向。夏川萂原本以为是熏香,但悄么查看过郭继业房间所用所有熏香之后, 夏川萂确定不是熏香。那就是在哪里沾染的?但高强、赵立两个和他形影不离的,怎么只有他身上有,两人身上就没有呢?真是奇也怪哉。近日换季, 中午头大太阳晒的人直冒汗, 郭继业就减了一件衣裳随手搭在了椅背上,夏川萂看到了,就捡起这件衣裳打算放去衣架上给他挂好。挂衣裳的时候, 一片衣袂不可避免的贴了一下她的脸颊,呜,又是这个味道。夏川萂一种心痒痒的异样感袭上心头,鬼使神差的,她头微微一低,鼻尖贴上了布料。“你在干什么?!”夏川萂猛然惊醒, 扭头看去,是郭继业又突然回来了。郭继业拧眉不解的看着举止怪异的夏川萂,见她转过来的脸上带着大大的茫然, 但脸蛋却是殷红的不正常。郭继业走进, 手掌覆盖上她的额头,担心问道:“是不是不舒服?头晕吗?”刚才是不是要站不住了才朝衣架“栽”去的?夏川萂后退一步, 避开了他的手掌,将头摇成拨浪鼓,瓮声道:“没,没有不舒服。”实际上,她现在就跟磕了仙丹似的,浑身暖融融轻飘飘晕陶陶,甚至耳朵里还出现了轻微的耳鸣声,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眼睛变的水润,眼前郭继业过分英俊的大脸都变的雾蒙蒙的了。这感觉好奇怪,让她想投入不断靠近她的怀抱的同时又慌张的想逃离。她也遵循自己的感觉逃了,但脚步虚浮身形踉跄,只走了两步就被郭继业给半扶半抱住。郭继业说了什么,但此时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浓烈熏然的味道占据了她的大脑,大脑嗡嗡作响,过滤了他的话语。夏川萂直觉这样不行,想要推开他,但身体陡然凌空,她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放在了软榻上。郭继业转头对外喊道:“赵立,快去请大夫。”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心和焦急。这回她听清了,她顺势躺在软榻上,离郭继业远一些,努力平复剧烈的不正常的心跳和寻找五感。赵立已经应声去请大夫去了,郭继业手掌又贴合到她的额头上,掌心内扣,摩挲了一下殷红火烫的脸蛋。他不摩挲还好,他这一摩挲,原本就火红的脸蛋瞬间红的滴血,着实吓了郭继业一大跳。郭继业意欲收回手掌,却感觉到掌下的脸蛋在他掌心蹭了蹭,他手掌一顿,转头对上了一双迷蒙水润的眼睛。这双眼睛眨也不眨的久这么盯着他,盯的他心慌慌,盯的他意乱乱。郭继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不自觉的喉咙发紧,发出来的声音也是喑哑的。现在感觉怎么样?夏川萂眨了下眼睛,轻声道:“我现在感觉很好。”郭继业:郭继业轻咳一声,将刚才一瞬间的不自在赶走,蹙眉正色道:“你现在脸红的不像样,应该是发烧了,你再等一会,大夫马上就来。”夏川萂从下而上欣赏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人,啧,不愧是她从小就认定的神颜,从这个死亡角度望过去,眼前人仍旧英俊的不像话,简直就是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男子。被这样的男人吸引简直是太正常的事情了。她这会已经从刚才的接连失措和冲击中恢复过来了,她手肘撑塌身体后退,离这个“有毒”的男人更远一些,道:“我没事,不用看大夫。”真的没事,她其实已经知道刚才自己是什么情况了,偷闻男人的衣裳被当事人抓包又羞又急又怕又慌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一时没控制住就这样了。唉,要是当时就远离这里,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马上就能恢复过来,但他对她又横抱又摸脸的,她一时间能受得住这等冲击才不正常吧?夏川萂如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