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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南烦恼地甩了下头,阿普笃慕的那句指责让她心里很乱,但她嘴硬得不肯承认,“他不认识我。”皇甫佶讪笑,“他不是你的……表兄吗?”皇甫南难得有点忸怩,“他以前对我不好。”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再盘桓,她犹豫着,“陛下一心打算议和,如果乌爨私下结交西番……”“那西番就在诈降,兴许会趁我军不备,偷袭积河石口,薛公早有这样的疑虑了。”皇甫佶回想着碧鸡山的情景,但他当时只全神贯注盯着阿普笃慕,完全忘记了芒赞,不禁有些懊恼,“你在云南王府待过,他们跟西番私下有往来吗?”皇甫南把鞭子投进河里,随手搅动着碎金般的水波,帏帽下的头摇了摇,“没有。”身后一阵噼啪鞭响,两人转过身去,见一个沙弥骑着驴子,急匆匆地过了桥。苍茫的暮鼓声在闾巷间回荡着,皇甫佶认得那是崇济寺的沙弥,把他叫住,好心说:“马上到宵禁了,你赶快回寺里,不要在外头走了。”沙弥忙说声阿弥陀佛,“皇甫檀越,我要赶去公廨报案,我师傅今天圆寂了!”皇甫佶惊讶地叫道:“是法空师傅吗?”“正是,还有件怪事……”暮鼓响得更急,沙弥来不及分说,跟皇甫佶拱了拱手,便慌张地走了。红芍和绿岫躲在远处的槐树下,正在捉蚕虫玩,也走过来张望着沙弥的背影,“他赶着奔丧吗?差点把娘子撞到河里去。”皇甫佶兄妹对视一眼,都在猜测那所谓的“怪事”是什么。“没事,宵禁了,”皇甫佶叫皇甫南先上马,“咱们也回吧。” 宝殿披香(九)皇甫南在帷帐里翻个身,取出匣子里的鎏金银牌,纱帐透进来的光,把上头錾刻的纹路照得很清楚。 屏风外头,绿岫翻动着篾箩上晒干的蚕虫,红芍在理衣裳。红芍家在东市,回府前特意跑到崇济寺外去看了热闹,她神神秘秘地跟绿岫道:“……说沙弥进去时,法空师傅已经圆寂了,不知怎么,身上的衣裳却剥了个干净。” 绿岫“嘻“一声笑出来,忙用双手捂着脸颊,却漏出一双瞪大的眼睛,“不是说他当神仙了吗?难道神仙都不爱穿衣裳?” 红芍的声音低了,“还有,说有人用锅底灰,在他在胸前画着八瓣莲花,背后画着八副金轮,头顶一个卐字,你说奇不奇?” 绿岫也疑惑起来,“是寺里的沙弥恶作剧吗?” “京兆府也派人了,说陛下要查……” 皇甫南掀开帷帐,低头寻找如意靴,乌缎似的头发自肩头垂下来,“时候不早了。” 红芍忙止住话头,把衣裳用锦袱包起来。皇甫南见绿岫把灰白的蚕虫自篾箩上扫下来,收集在瓦罐里,她露出厌恶的表情,“攒着这个做什么?” 绿岫说:“山里虫蚁多,把槐蚕捣成粉做药,能止痒的。”把那瓦罐也当宝贝似的包起来。走到外头,见红芍吩咐僮仆去备车,绿岫把她袖子一拉,“别张罗了,今天肯定骑马。” 红芍不解,“日头快出来了,不晒吗?” “待会你就知道啦……”听见皇甫南的脚步声,绿岫只好把话憋回去。 上回遭过劫,这次皇甫夫人吃了教训,一用过朝食,就急急地打发皇甫南出门。果然皇甫南叫部曲去牵马,那马一牵出来,被安了新的鞍子,朱漆鞍袱,上头绘着繁丽的凤凰鹦鹉纹,赤金鞍桥,锦澜胸带,四周缀着艳丽的大红缨子。 “你看,着这包片上刻着个琼字呢,”绿岫揭破了谜底,“李三郎从内库选的,昨天晚上叫人送来,说是给六郎的,今天早上,就在娘子的马上啦……” “嘘。”红芍知道皇甫南脸皮薄,忙忍住笑,和绿岫各自爬上一头健壮的青驴,才出坊门,见皇甫佶迎着朝阳而来,人在马上低头思索,红芍忙挥手把他叫住,“郎君,要撞上啦!” 皇甫佶有些懵地抬头,见皇甫南含笑骑…皇甫南在帷帐里翻个身,取出匣子里的鎏金银牌,纱帐透进来的光,把上头錾刻的纹路照得很清楚。屏风外头,绿岫翻动着篾箩上晒干的蚕虫,红芍在理衣裳。红芍家在东市,回府前特意跑到崇济寺外去看了热闹,她神神秘秘地跟绿岫道:“……说沙弥进去时,法空师傅已经圆寂了,不知怎么,身上的衣裳却剥了个干净。”绿岫“嘻“一声笑出来,忙用双手捂着脸颊,却漏出一双瞪大的眼睛,“不是说他当神仙了吗?难道神仙都不爱穿衣裳?”红芍的声音低了,“还有,说有人用锅底灰,在他在胸前画着八瓣莲花,背后画着八副金轮,头顶一个卐字,你说奇不奇?”绿岫也疑惑起来,“是寺里的沙弥恶作剧吗?”“京兆府也派人了,说陛下要查……”皇甫南掀开帷帐,低头寻找如意靴,乌缎似的头发自肩头垂下来,“时候不早了。”红芍忙止住话头,把衣裳用锦袱包起来。皇甫南见绿岫把灰白的蚕虫自篾箩上扫下来,收集在瓦罐里,她露出厌恶的表情,“攒着这个做什么?”绿岫说:“山里虫蚁多,把槐蚕捣成粉做药,能止痒的。”把那瓦罐也当宝贝似的包起来。走到外头,见红芍吩咐僮仆去备车,绿岫把她袖子一拉,“别张罗了,今天肯定骑马。”红芍不解,“日头快出来了,不晒吗?”“待会你就知道啦……”听见皇甫南的脚步声,绿岫只好把话憋回去。上回遭过劫,这次皇甫夫人吃了教训,一用过朝食,就急急地打发皇甫南出门。果然皇甫南叫部曲去牵马,那马一牵出来,被安了新的鞍子,朱漆鞍袱,上头绘着繁丽的凤凰鹦鹉纹,赤金鞍桥,锦澜胸带,四周缀着艳丽的大红缨子。“你看,着这包片上刻着个琼字呢,”绿岫揭破了谜底,“李三郎从内库选的,昨天晚上叫人送来,说是给六郎的,今天早上,就在娘子的马上啦……”“嘘。”红芍知道皇甫南脸皮薄,忙忍住笑,和绿岫各自爬上一头健壮的青驴,才出坊门,见皇甫佶迎着朝阳而来,人在马上低头思索,红芍忙挥手把他叫住,“郎君,要撞上啦!”皇甫佶有些懵地抬头,见皇甫南含笑骑在马上,赤金的鞍桥被日头照得灿然生辉,皇甫佶也毫不介怀地一笑,他知道皇甫南逢月中要去私庙,“我送你出城,”来回也要耽误大半日的功夫,他说得好像吃顿饭那么简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行人走上朱雀大道,皇甫南余光一瞥,绿岫和红芍很懂事地往后落了一段,皇甫南问皇甫佶,“你去崇济寺了?”皇甫佶点头,“还去了京兆府,”他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西番人捣的鬼。那个图样画的是魏摩隆仁,黑教的天国圣城。”“也不见得是西番人呀。”皇甫南挽着细细的马缰,隔着帷帽的纱幕,隐约看见她脸上狡黠的表情,“咱们的朝廷里,和西番一样,有人想议和,也有人不想……”皇甫佶英挺的眉头一蹙,毫不犹豫道:“肯定不是薛相公。”皇甫南也在帷帽下思索了一会,漫不经心,“反正赤都和芒赞是跑不掉。”她把鎏金银牌一抛,皇甫佶接住,揣进了怀里。“我给薛相公报信了,”皇甫佶隔了纱幕,望着皇甫南的脸,“如果议和不成,我要回鄯州,你……”“怕西番人偷袭积石河吗?”皇甫南红艳艳的嘴角一弯,“还是怕伯娘要给你和荥阳郑家定亲,你想逃之夭夭?”皇甫佶沉默了一会,说:“我不会逃。”皇甫南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阿兄,你不用送了,这次芒赞肯定不会再来偷袭。”她也凝望着皇甫佶,似怜悯,又似黯然,“去日苦多,别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事浪费光阴。”皇甫佶仿佛没听见她的嗟叹,反而笑道:“你怎么知道芒赞不会再来,难道对西番人你也了如指掌吗?”“我不了解西番人,不过……”知道皇甫佶的心思也颇敏锐,皇甫南忙闭上了嘴,莞尔道:“我猜的。”她掀起帷帽,看着忽然浓云蔽日的天,暑天午后多雷雨,绿岫等人也赶着驴子,追了上来,“郎君回吧,小心有雨,被困在城外。”皇甫佶每天也要去南衙应卯,就和皇甫南在山道上分手,折返回城。天色一暗,进出城的车马也稀少了,行人戴着斗笠,把脚步加快。阿普笃慕把马留在碧鸡山下,来到行宫兽苑。他最近混在禁卫中,常来碧鸡山跑马打猎,又有皇帝的旨意,可以佩刀在御前行走,因此行宫看守也不阻拦,任他披着蓑衣,挎着刀进了兽苑。兽苑里垒着山石,地形崎岖,阿普笃慕连脚下的道也不用低头看,一路东张西望,到了虎园,他纵身跃过去,跪蹲在铁笼前。皮毛雪白的滇虎打个滚,爬起来,走到了阿普笃慕面前。“阿姹。”阿普笃慕低声叫它的名字。它耳朵微微耸动着,可怜地呜咽一声。“你真笨呐,”阿普笃慕责备道,两年前他奉召,要进京宿卫,白虎却突然失踪,他还当它逃回了苍山,和百兽为伍。在碧鸡山看到白虎时,那种错愕和难受到现在还未消散,“牙齿和爪子都没劲的吗?又叫他们捉住了。”抱住这幼时玩伴的脖子,嘟囔了几句,阿普笃慕放开它,把蓑衣解开扔在地上。他借着几次来兽苑转悠的机会,藏了不少火绒和干芦苇在山石的缝隙里。阿普笃慕动作飞快,把火绒和芦苇揉在一起,绕着兽苑洒了一转,拔开火折,使劲吹了一口,扔在芦苇堆里,见火苗陡然迸出来了,他奔回虎园,一刀劈开了锁链,白虎迫不及待地扑到了阿普笃慕的身上,把鼻子在他伸出去的手背上亲昵地顶了顶。“去吧,回乌爨。”阿普笃慕依依不舍地捏了捏它的耳朵,又用脸颊贴了贴它的脑袋,火势大了,有宫人杂乱的呼唤和脚步声,“还不走?”阿普笃慕“唰”的拔刀,露出雪亮的锋刃,威胁似的在白虎面前晃了晃,白虎这才一步三退,掉头窜了出去。天边炸开了一个惊雷,兽苑里四处飘散浓烟,阿普笃慕连蓑衣也投进火里,然后把刀归鞘,挤过慌乱的人群,离开了行宫。
黄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天色暗沉沉的,红芍把油灯点着,皇甫南已经换了干爽的白衫青裙,放下头发,伏在案前抄起佛经。红芍和绿岫搬了胡床,并排坐在廊下看雨。皇甫家和荥阳郑家议亲的消息已经在府里不胫而走了,红芍扭头望去,金妆银裹的马鞍被小心地收到了柜顶,她又转而望了望皇甫南,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娘子,你觉得六郎好呢,还是三郎好?”绿岫嘴巴快,抢着说:“六郎是咱们自己家人,三郎是皇孙,在外头,自然是三郎好,可咱们在家里,娘子一定会说,六郎好。”“不说自家人,假如娘子是薛娘子,或是郑娘子,要选郎君的话,你说是六郎好呢,还是三郎好?”绿岫用手指划脸羞红芍,“原来你想嫁男人了,还想嫁给六郎和三郎,好大的胆子。”红芍脸也红透了,搡她一把,“我是问娘子,又不是自己想。”绿岫顾自道:“你肯定是想嫁六郎,可六郎是咱们自家人,怎么能行?所以我替娘子选了,就是李三郎,”她托着腮憧憬,“以后兴许还能封妃子,当皇后。”红芍不忿,转过头来催皇甫南,“娘子,你说呀,选哪个?”换做平时,皇甫南肯定要骂她俩说梦话,不过此刻在庙里,四下无人,皇甫南也停下笔,饶有兴致道:“他俩哪里好,值得你们吵得不可开交?”绿岫道:“三郎人品俊秀,身份尊贵,天下还有比他更好的郎君吗?”红芍道:“六郎温柔体贴,情深义重。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难道三郎无情?看看那马鞍,说是给六郎的,谁还不知道,其实是给娘子的?”皇甫南摇头道:“今天看你好,对你温柔体贴,明天也能对别人温柔体贴,一副马鞍,更不值什么了,我看崔婕妤也没有过得多快活。你们说的,简直不值一提。”绿岫和红芍一起转过头来,愕然地望着窗里的皇甫南,“难道娘子觉得还有别人更好吗?”“六兄和三郎都很好,” 皇甫南将笔杆抵着下颏,也陷入了沉思,见两个婢子眼睛都直勾勾的,她轻笑一声,秀眉微扬,说:“女儿的一颗心,多么重要,怎能轻易就托付给一个男人?譬如你们,就算看中了谁,也不能随便就说出来呀。毕竟在这世上,你唯一能掌控和倚仗的,就只有自己的心。”红芍若有所思,绿岫却似懂非懂,这时苍头戴着斗笠,匆匆地来到廊下,说:“有客借宿,住持说要来请娘子的示下。是个男客,还带着刀。”皇甫南很警惕,立即道:“不许留,叫他走。”“是。”雷声隆隆的,苍头老眼觑着天色,“这个时候,城门是进不去了,天气也不好,”他嘀咕着,“好像是个做官的,唉,不要得罪他才好。”皇甫南抬起头,“他姓什么?”“他说叫阿普,没有姓。”苍头说完,见皇甫南定在那里,脸上怔怔的,还当她不高兴,便说:“我去叫他走。”“我不管。”皇甫南却莫名改了主意,“叫住持自己看着办吧。”她把佛经收起来,离开了窗畔。过了一会,皇甫南走回来,疾风骤雨已经停歇了,窗纸重新亮起来,山后的天幕中拖曳着丝丝缕缕金红的霞光。绿岫还坐在廊下打盹,红芍把衣裳晾在外头,替她捣起了蚕虫,嘴里说:“这个季节,天气说变就变,还好咱们出城早。听说打雷,碧鸡山起了火,有猛兽走失了,武侯在山下搜呢。”皇甫南望了一会她的脸,忽道:“来借宿的那个人呢?”“前头僧房被部曲住满了,住持留他在对面庑房安置了。”皇甫南来到廊下,叫声红芍,刚抬起脚,又说:“你忙吧,绿岫跟我来。”“天晴了?”绿岫揉着眼睛,浑浑噩噩地起身,跟着皇甫南到了西庑,后院外人鲜至,只有被雨打落的皂荚和槐叶零零落落地在木廊上,虫鸣唧唧的,快到庑房门口,见一件湿淋淋的外袍被随便地搭在栏上,皇甫南停下步子,命令绿岫:“你去悄悄看一看,他在干什么。”绿岫不明所以,到了庑房的窗前探头一看,说:“娘子,他在禅床上睡觉,刀也解下来了。”皇甫南手指在唇边比了比,放轻脚步走过去,又说:“你仔细看看,他长得什么样?”绿岫两手扶着窗框,张着嘴看了半晌,用袖子掩着嘴,扑哧一笑,然后凑到皇甫南耳朵里,“眉毛黑黑的,眼毛密密的,鼻子高高的,娘子,很俊呢!”俨然有种意外之喜的神气,不等皇甫南催促,她又把脑袋伸过去,喃喃道:“耳朵上还有个珊瑚串儿,是个女的吧?女扮男装。”皇甫南撇了下嘴巴,“你看不出来,他是个南蛮吗?”“咦,看不出来呀。”听皇甫南说,南蛮都是纹身绣面的,可这人脸和手上都很干净。绿岫正在琢磨,忽然矮身一蹲,和皇甫南大眼瞪小眼了一瞬,她又起身凑到窗前一看,然后拍拍胸口,用口型跟皇甫南示意,“嘴巴动了,说梦话呢。”皇甫南镇定下来,她走过去,侧身站在窗前,微微歪着脑袋,盯着禅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她推了绿岫一把,“你进去,听听他在说什么。”绿岫缩脖子,“我不敢。”皇甫南急了,瞪她一眼,“怕什么?”“娘子你说的,南蛮的牙比老虎还利,专门咬人的嘴巴和鼻子。”“他又没醒,”皇甫南跺脚,“还不去?”绿岫咕嘟着嘴巴,只好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进庑房,在禅床前盘桓了一会,又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清了,跑回来跟皇甫南禀报:“他说马,捉马,”她两眼茫然,“有人要捉他的马?”皇甫南顿悟,“叫人把他的马牵回马厩去!”“啊?”“快去!”皇甫南斥道。绿岫撒腿跑了,皇甫南在廊下心绪不宁地站了一阵,隔墙听见外头武侯的吆喝声,刀剑撞得哐啷啷的,武侯们没有闯进来,只在附近转了转,人声就远去了。皇甫南暗自松口气,刚一扭头,她愣住了——禅床上的人不见踪影。背后有声响,皇甫南忙转身,见阿普笃慕只穿着交领中衣,纹锦半臂,“腾”的一下从僧舍的矮墙上跳下来。这场雨把碧鸡山都浇透了,他两脚踩着湿哒哒的靴子,倒是精神抖擞,两眼发亮。走到皇甫南面前,阿普笃慕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早从苍头口中知道这是皇甫家的私庙,他见到皇甫南,一点惊讶也没有。“鬼鬼祟祟的贼。”他又说了一句,显然她和绿岫在窗外的话都落进了他的耳朵,他故意地冷笑一声,目不斜视地回庑房里去了。皇甫南一阵风似的走回房里,一屁股坐在榻边,把嘴巴咬得要滴血。他以前有这么警觉吗?那时候,她嫌他挤,故意把呼噜打得像滚雷,也没把他吵醒呀? 宝殿披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