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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他被奸人陷害,打入大牢,死生难料。母亲和妹妹若知道消息……如何苦熬这日子啊!鞋袜,是昨夜妹妹帮他准备的。他住的地方离广安门大街有些远,又逢阴雨,早上走得匆忙,便没检查。谁料——会出现这种疏漏!妹妹绝不会害他的。韩允文脑中飞快的闪动着一个个人形,皆是进京以来,所接触过的人……慢慢,定格在一个晦暗的身影上。若说有谁指的怀疑的话,那杜家那位杜福海公子……嫌疑最大。韩允文正要细想,忽然觉得脖间一凉。他顺着那凉意,仰头望去——遥远的茶馆阁楼上。素裙的女子取下面纱。她耳边的翠色玉坠,随着偶来的阵阵风声,微微晃动。她那狭长的,潋滟了万千情绪的眸子,此刻平静如海。隔着漫长的人流,隔着雾蒙蒙的空气和湿意,隔着尊贵与卑微,隔着天堑一般。落在他身上,和他对视。一身月牙白的素衣,却是这雨天的街巷上,唯一的光泽。 多管闲事那眸光,稍纵即逝。等韩允文再往那阁楼之上望去时,窗户已被合上,阁楼内的谈笑风生,与阁楼外一片疮痍的世界,彻底分裂。他猛地攥拳。斑驳的血渍和雨水,渗进他的指缝之中。和那受尽了百姓冷眼唾骂的囚车一起,消散在雨幕尽头。茶楼包厢内。合上百叶窗的兰溪,看向自己的指尖。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处渗出。刚才关窗户时,一时脱力,窗户上的木雕,划伤了手指,多了一道细微的伤口。凝霜见到血珠后,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抽出蚕丝帕子,想为兰溪包扎伤口。被兰溪拦住。“不必了——”这点小伤而已。兰溪不在意地抿去指尖的血珠,淡声道:“杜家公子进考场了吗?”凝霜点头,“进去了。”
兰溪嗯了一声,端起那杯刚才被店小二吹嘘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茶水。抿一口。不过凡品。九城兵马总司杜家,名义上依靠韦家,但杜家独子杜福海,是她的人。并不是主动归顺,而是被她捏住软肋,打到归顺。几个月前那桩官司,也不必再细提。左右是杜福海仗着势力,想给当时身为皇后的她一个下马威,反被她从里到外凌虐一遍,对她又惧又怕的事。自那以后,杜福海便成了她的一手暗棋,为她奔波。此次进京赶考的举子有百位。韩允文是她最看好的一位。虽然在众举子中,不是最年轻的,亦不是家世最显赫的,更非文采最盛的,但绝对是……家境最贫困的。父亲早亡,欠下一屁股烂债。韩家村,一群恨不得将他们母子三人生吞活剥的亲戚,逼得母子三人远走他乡。最后,母子三人落脚在隔壁的县城之中,租住着三十文钱一个月的茅屋,靠韩母为人浆洗衣服,勉强度日。容颜犹在的寡母,带着一子一女,靠着微博的工钱,再怎么勤俭,也要仰人鼻息。那些观望的邻居,那些住在附近的二流子,开始了日复一日的骚扰……直到。县城学堂的先生,发现了天生慧根的韩允文,将他带入学堂,收为弟子,免去学费,才让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终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流氓与混混再也不敢对韩母下手。周围的街坊邻居,给韩母浆洗衣服的工钱,也越长越高……直到——十五岁那年,韩允文一举夺魁,中了秀才,声名大噪。县令亲自上门为他庆贺,学堂先生将他收为关门弟子,县城的商贩对他广开大门分文不收,周围的街坊邻居对其毕恭毕敬,同龄的学子们更是争先巴结,希望成为他的知交好友,往后借他的春风,一路顺风。可惜,这消息传回了韩家村。那群名义上为亲人,实际上比魔鬼还可怕的村民,妄图榨干韩允文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收了当地赵地主的千两银子嫁妆,将韩允文做上门女婿,和赵地主签了婚书,并哄骗着韩母画押生效。功名未求,便要舍了这姓氏去别家做上门女婿,韩允文如何能忍?可他还未动作,那赵家小姐便惨死在闺中。赵老爷宠女如命,认定是因为韩允文不想入赘,故意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花钱买通了州官,来处理此案,让看好韩允文的县令,根本插不上手脚。韩家村的那些族人,在银子的怂恿下,也纷纷指认韩允文是杀人凶手。韩允文百口莫辩,官司缠身,进了大牢,被夺了秀才的身份,后被流放千里,三年不得归家。兜兜转转花了两年的时间,赵家小姐的死因才被查明,当年的真相才大白,韩允文的罪令被撤回,还了他一个清白之身。等他归来之时。寡母已熬瞎了双眼。妹妹为了给寡母治病,将自己卖与富商做妾,日日遭受毒打,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