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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素看到他劳累,主动替他分忧,奉他为天,时刻不忘关心他,还不邀功,真是他的好卿卿!“青书,你传旨下去,由文良娣掌管后宫宫务。”青书应诺,忙退出去传旨。琴音则进了屋,收拾着碗碟,奉上了补汤。殷知晦闻着药味,关心问道:“圣上可是身子不舒服?”齐重渊道:“这是补汤,最近茹素,须得多补一补。朕以前只早晚吃一碗,最近要多加碗才能熬得住。阿愚你去太医院,让他们也给你开几剂补方。”殷知晦不喜吃药,含糊了过去,迟疑了下,道:“圣上可想好了皇城司京畿营,由谁接手掌管?”秦王守了两天陵, 便彻底病倒了,高热不退。齐重渊遗憾不已,可惜不能吃酒, 不然, 他真会大吃一场以示庆贺、这几日齐重渊待晚上回寝宫歇着时,心情都很愉悦。他半点都不着急, 巴不得秦王晚些死, 病得越久, 秦王便会多受一分折磨。先帝的棺椁则在年前移到相国寺停灵,择日下葬皇陵。守灵告一段落,因着先帝的丧事, 过年一切从简。过了十五,衙门开衙,钦天监选好了吉日, 齐重渊在二月十三日正式登基为帝,年号元丰。皇太孙齐瑞顺势被立为太子,新帝追封生母殷贵妃为恭惠太后,中宫空缺。文素素被封为宸贵妃,张氏为和贵妃, 其余的姬妾,分别被封为妃,嫔,昭仪等份位。二月十五日, 秦王病逝。新帝友爱兄弟,封次子齐珩为秦郡王, 秦王妃升为太妃,长子齐琅无人再提。夜幕逐渐降临, 文素素看过四姐儿回来,齐重渊恰大步匆匆进了门。文素素意外了下,秦王去世,他应当高兴才是,从他仿佛要将地面踩踏的动作,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情很不好。齐重渊进了暖阁,将身上的大氅一甩,猛地一拍软塌:“可恶!”文素素示意李三娘她们出去,她上前收拾起一半耷拉在地上的紫貂大氅,在木架上挂好。齐重渊喘着粗气,没听到文素素的回应,抬头看去,木架高,她在努力垫脚挂上去,那股子气突地就散了,噗呲笑着上前,饶有兴致取过大氅,随手挂了上去。末了,齐重渊还抚摸着文素素的头顶,亲昵道:“小娇娇。”文素素敛下眼眸,秦太妃已经彻底解脱,她还要慢慢熬。青书送了药包进来,文素素前去接过,给齐重渊添了茶水,走到杌子上坐下,守着小炉熬煮补药。如今齐重渊已经习惯了药味,他也不嫌弃了,咦了声,上下打量着文素素,道:“卿卿怎地不问朕为何发火?”文素素道:“圣上定是因着朝政烦扰,我不懂前朝的事情,不敢妄议。伺候好圣上的龙体,这才是我该做的事。”要是文素素追问,齐重渊就该起疑心了,难免让他想起以前,殷贵妃总爱对朝堂之事问东问西,教导他该如何做。文素素从他做了皇帝之后,远比以前还谨守本分,很是让齐重渊满意。既然如此,齐重渊便放心下来,将最近心烦之事悉数道了出来。“沈士成他们这些老臣,倚老卖老,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拿着阿爹的旨意当圣旨,真是可恶透顶!”终于听到了皇城使与京畿营统帅之事,文素素脑子转得飞快,齐重渊的意思,皇城使与京畿营都要换上他自己的人马,这两个官员,算不得齐重渊的绝对亲信,他要彰显帝王威严,便将其推举了出来。“阿愚也是,他劝朕要慎重。章从举以前是王府长史,许雍乃是户部右侍郎,调任他们前去执掌皇城司与京畿营。都还差些火候。火候火候,阿愚竟跟那厨子一样,入了政事堂,越发变得老气横生。章从举是差了些,范朝他也不吭声。”一个位置与人的才能,并无关联,多看的是关系背景。且越是高位,越看背景。文素素见过很多例子,前后世莫不如是。文素素对户部最为了解,许雍这个户部右侍郎,定当早就投靠了齐重渊。在她看来,他与从王府长史做到太子府府丞的章从举一样平庸。平庸是常事,翻遍史书,庸碌之君与庸碌之臣一样多,不足以为奇。至于范朝,身为武将,太平年间只需忠诚便可。文素素揭开了沸腾的药罐,睁大眼睛看了眼齐重渊,然后伏在膝盖上,火剪一下没一下弄着炉火。齐重渊皱起眉,撑腰横着她:“瞧你这眼神,你看朕是何意?”文素素叹了口气,放下火剪,道:“圣上,我害怕。”“你害怕?”齐重渊怔住,有些莫名其妙盯着文素素,“你怕甚?”文素素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下定决心道:“朝堂那些弯弯绕绕,如何治国,我绝不敢说话。皇城司护卫皇城京城,圣上与我们一众人的安危,都靠宿卫护着。如今他们做得很好,圣上为何要换人?”齐重渊心道也是,宿卫尽忠职守,他从未担心过安危的问题。只是,齐重渊犹豫着道:“皇城使都是帝王的亲信,此等重要的差使,都要极为信得过的人担任。”“啊?”文素素讶异了下,显得很是不解问道:“秦皇城使可是不忠于圣上?”“他敢!”齐重渊眼一横,瞧着文素素瑟缩了下,马上笑了起来,“真是胆小。秦谅他都儿孙满堂了,他难道还敢造反不成!卿卿,你不懂,且听朕教你。”齐重渊饶有兴致,与文素素比划,说得很是起劲:“要起事造反,得要有个由头,并非谁杀了帝王,谁就能坐稳皇位,那岂不是得天下大乱。各路有勤王的兵丁,皇权至高无上,谁敢觊觎,得做好抄家灭族的打算。太祖当年建立新朝,那是顺应天意,经过多年的征战,平定四海,一统天下。”文素素不时点头附和,时而佩服一声,将药罐的补药倒进碗里凉着。“秦皇城使能管好皇城司,一向忠君。忠于先帝,忠于圣上,能守护好圣上的安危。圣上为何不让秦皇城使继续做下去呢?”齐重渊愣住,文素素的疑惑,真是歪打正着,提醒了他。
秦谅忠君,如今他已经是君,秦谅便忠于他。从近段时日看来,秦谅的确是忠诚可靠之人,比起沈士成他们,真真是太令人省心了!且秦谅的名声在外,能止婴儿夜啼。章从举等几人,拍马都不及。要是将皇城司交给他们,他们管不好,那才真是危及到他的安危。无论如何,齐重渊都不允许自身的安危有半点闪失,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不过,帝王的打算,他就不透露给后宫的嫔妃知晓了。文素素又问道:“范朝不是圣上的亲信吗?”齐重渊道:“范朝是武夫,他护卫朕多年,算得是忠心吧。”文素素诧异道:“范朝武将出身,去京畿营可是最为合适?章从举许雍他们是文官,可能耍得了大刀?”“哈哈哈,可耍得了大刀!”齐重渊想到两人耍大刀的滑稽模样,不由得大笑不止。文素素似乎被笑得有些羞赧,垂首道:“我听说文官武将一向互相看不起,派文官去京畿营,底下的兵将们要是不服,就该炸营了。”齐重渊笑容渐止,殷知晦也曾隐晦提过这一点,文武相轻,京畿营炸营,京城危矣。范朝身为王府护卫多年,的确去京畿营最为合适不过。文素素再问:“我不清楚吏部的规矩,圣上任命皇城使与京畿营的统帅,可需要经过枢密院与政事堂同意?”齐重渊眉头紧皱,一时没有回答文素素的问题,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皇城司与京畿营,以及各路兵马,皆为直接统领。只打仗与出兵时,需要与政事堂枢密院商议。枢密院枢密使崔撵,以及兵部尚书等,只是调度粮草,管着造作营,兵器箭矢军需等差使、沈士成他们居然插手到了皇城司与兵权上,这是欺负他是新帝,想要夺权了!文素素将齐重渊的反应瞧在眼里,见好就收。他一身长得异常的反骨,再多说他就该恼羞成怒了。沈士成他们算得上是顶顶聪明之人,聪明人也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尤其是在面对权势时,偶尔会忘记了收手。齐重渊已经不是以前的王爷太子,他已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新官上任三把火,殷贵妃泼他冷水,他都会翻脸。何况,沈士成就算贵为政事堂首相,也只是他的臣子而已。文素素摸了摸药碗,用干净的调羹舀了些药汁,尝试了下冷热,奉到齐重渊面前:“听说饭前喝汤有益于养身,等下就用晚膳了,圣上先喝上半碗药,也算是养身了。”齐重渊见文素素尝了药,笑着接过了药碗,“卿卿真是爱操心,好,朕喝,朕喝!”文素素等齐重渊将药喝完,递上了清水让其漱口完毕,再转身出去传饭。齐重渊用完饭,再吃了小半碗补汤,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道:“朕回去承庆殿了,还有好些奏折堆在那里,朕得赶紧去批阅。这开了春,各地请求赈济的奏折不断,真是令人心烦。”他想到了什么,顿时高兴起来,“有好几地,丰裕行开仓,将粮食赊欠给了百姓耕种,以免误了春耕。在这件事上,卿卿立了功,可要朕赏赐卿卿?”文素素早就知晓了此事,她很是惊喜地道:“圣上留着丰裕行,没曾想还真是起了作用!丰裕行是圣上的,功劳也是圣上的,我要是接了赏赐,就是冒领功劳。”齐重渊听得周身舒畅,吩咐道:“青书,赏赐宸贵妃玉如意一柄。”青书应诺,文素素曲膝谢恩,齐重渊负手在后,回了承庆殿。接连两晚,齐重渊没回明华宫,青书来传话,低声说了承庆殿发生之事:“圣上留任秦皇城使,沈相他们未过多反对,只范朝接任京畿营的统帅,沈相他们颇有意见,认为范朝资历尚浅,京畿营拱围京城京畿一带,京城以及京畿的百姓,得靠京畿营守护,京畿营的统帅,须得慎重。圣上震怒,直言沈相等人,欲将染指兵权,插手皇城司之事,沈相等人可是要学曹孟德。沈相崔撵等人,称病不来上朝,沈相上书称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请求致仕,朝堂好些官员都告了假,吵得很是厉害。”文素素听说了前朝发生的事,秦谅差心腹,前来给她细细说了,还硬给她磕了个头谢恩。沈士成他们的反应,文素素也已经预料到了。齐重渊不是能委婉之人,他对底下的人,向来自认为无需委婉。曹孟德狭天子以令诸侯,齐重渊的话太过严重,沈士成他们若是接受,便成了反贼。齐重渊还怕一件事,就是解决源源不断的麻烦。沈相他们这次罢朝,齐重渊会让步,但他会愈发憋屈,日积月累,无需多久,定会再次爆发。青书离开之后,文素素思索了起来。翌日,文素素差李三娘一早出宫,待她去巡视铺子,在皇城外遇到进宫当差的殷知晦,私下与他传了几句话。“兵部杜尚书从先帝驾崩后,就一直生病至今,兵部尚书的位置空缺不得,京畿营的统帅,暂时调任兵部,代兵部尚书之职。范朝暂任京畿营副统帅。下个月月初,就是春闱了,进士皆为天子门生。”黄昏时,齐重渊来了明华宫,进屋后在塌几上坐下,双手撑着膝盖,低头一脸的不悦。文素素瞧着他的神色,让杨嬷嬷等伺候之人都退了下去,亲自奉上茶,关心道:“圣上可是累着了?”齐重渊瞥了眼茶,重重哼了声,道:“朝堂那群官员,果真是群混账,让人不省心。朕好不容易方解决了,岂止是累!”他脸上浮起冷笑,“这些官员,只会得寸进尺,阿爹待他们,还是过于宽厚了!朕先暂且饶了他们,朕都记着,以后再慢慢收拾他们!”文素素有秦谅在,前朝后宫之事,她都悉数了若指掌。齐重渊口中的解决,便是殷知晦依照她的建议,明升暗贬,先将京畿营的统帅架空,再退一步,将范朝放在副职上。正职空缺,副职便成了最大。京畿营加上范朝,一共就有了两个副帅。他有齐重渊潜邸的亲从背景,京畿营一众将领,会看局势的,逐渐会投靠过来,要是太蠢转不过弯的,正好杀一儆百。春闱之后,有了新科进士,沈士成他们也得掂量,要是继续病下去,他们的差使极有可能保不住了。齐重渊已经在表面上做了让步,沈士成他们面子上过去,也就顺着下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