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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妈妈心中一喜,顿时毫不客气抓了一把金锞子。金子在手,方妈妈想到薛恽,顿时又为难起来。她走到赵爷身边,紧挨着他坐下,脸上堆满了笑,道:“赵爷,香秾在全京城的花楼中都数一数二,来找她的贵人不计其数。不瞒赵爷,刚有个贵得不得了的贵人来找香秾。”赵爷拉下了脸,方妈妈赶紧凑上去,在他耳边道:“是薛舅爷,太子爷的亲舅子,皇太孙的亲舅舅。赵爷,你们都是做买卖的,商不与官斗,让香秾去陪着薛舅爷吃两杯酒,面子过得去就行了。”“真是薛舅爷?”赵爷犹疑着问道。方妈妈指天发誓道:“我怎能骗赵爷,薛舅爷生气起来,得意楼不惧他,倒是给赵爷添了麻烦,莫让番邦来的客人,看了笑话去。”赵爷搂了下方妈妈,倒也实诚,道:“我自是惹不起薛舅爷,既然薛舅爷与我的喜好一样,香秾就让给他了,这样吧,我亲自前去赔个礼,当结个善缘。”方妈妈见惯了世面,哪能不知道赵爷是想巴结薛舅爷了,她不会主动牵线,也不会拦着,当即领着香秾与赵爷去了薛恽的雅间。赵爷率先踏进了屋,一进门便抱拳见礼下去,点头哈腰地道:“薛舅爷,在下赵阜,先前是在下唐突冒犯了,要走了香秾,在下特地来给薛舅爷赔个不是,请薛舅爷原谅则个。”他朝跟在身后的随从伸出手,随从奉上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赵阜拿过钱袋,蹬蹬蹬走上前,放在了尚一脸莫名其妙的薛恽面前。钱袋开了口,里面装满了黄橙橙的金块!薛恽艰难地将视线从金块上收回,赵阜已在他身边坐下,大手一挥,豪爽地道:“香秾,还不过来伺候薛舅爷。方妈妈,将你们楼里最好的姐儿们都叫来,最贵的酒水点心,不拘多少都送来,今朝由我会账,向薛舅爷赔罪!”李大掌柜忙着与许梨花核数交接, 连着四五日过去,文素素没再出府,太子妃不知进展, 便将李大掌柜叫来了问情况。李大掌柜的马车到了偏门, 一下车,汪余上前道:“李大掌柜来了, 殿下正要找你。”汪余是前院门房, 李大掌柜诧异了下, 道:“你的差使变了?”汪余袖手呵呵笑,道:“我替青爷跑腿。”青书是齐重渊身边的得力内侍,并未通过詹事府传他, 便是关乎太子府的内务了。丰裕行按时将银子,送到了齐重渊前院的账上。以前齐重渊见他,皆是因为银钱之事。连着下了几场雪, 凛冬百姓日子难熬,莫非又要找丰裕行要钱粮了?李大掌柜心里没底,掏了锭碎银塞过去,问道:“汪爷,殿下找我为了何事?”汪余收下了银子, 嘴上却听不到消息,“我只跑腿传话,青爷告诉我什么话,我就传什么话, 其余的一概不知。”李大掌柜暗自骂了句狗东西,与青书一样滑不溜秋, 他不敢耽搁,心中七上八下跟着汪余进了书房, 上前恭敬见礼。齐重渊坐在宽大的案桌后,掀起眼皮睨了眼他,不咸不淡道:“铺子庄子的事情如何了?”李大掌柜暗自咯噔了下,没想到齐重渊过问起了此事,暗中猜疑不定,难道是文素素回过味,心下不满吹枕边风告状了?不过,李大掌柜现今还在点书斋的笔墨纸砚,连一个大钱的现银都没摸着,问心无愧就不怵,仔细交待了现状。齐重渊听了片刻,便没耐性打断了他:“停停停,我忙得很,哪有空听你这些琐碎的小事。”李大掌柜便赶紧住了嘴,觑着齐重渊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殿下找我何事?”齐重渊唔了声,拧眉道:“你是薛氏的仆从,却管着太子府的产业,好似太子府没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李大掌柜心神一凛,丰裕行是薛氏的产业,齐重渊调钱调粮,只一句话的事情,当是自己的铺子一样。在他眼里,丰裕行与太子府本就是一体,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只齐重渊的话说得也是,丰裕行毕竟还是属于薛氏,他一个外姓的仆从,来管着齐氏的家产,齐重渊的身份今非昔比,詹事府的官员肯定会有想法。齐重渊越想越气,要不是与文素素闲谈中听她说起,太子府就成了笑话,他等下要进宫,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径直下令道:“传话下去,以后你就是太子府的仆从。”李大掌柜楞在了那里,齐重渊眉毛一挑,脸色一沉,嗯了声,“你不愿意,太子府配不上你的身份?”“不敢不敢!”李大掌柜想都不想,连连躬身赔不是,“能做太子府的仆从,这是天大的喜事,小的太高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都是死契,能做薛氏的仆从,当然比不过太子府的仆从。宰相门前七品官,太子府,天子的管事走出去,地方大员都要恭恭敬敬。齐重渊听李大掌柜自己改了称呼,神色稍霁,摆摆手道:“你去找青书,将此事办妥当。”李大掌柜赶忙施礼告退,到耳房找到青书,拱手道:“青书,殿下交待了下来,以后我就是太子府的人,劳烦你帮我安排一下。”青书道:“这有甚好安排的,只将你的身契拿来,计入太子府的名录典册,月俸几何,得请殿下示下。”月俸几何,李大掌柜还不放在眼里,在贵人府当差,能有头面的仆从,都不靠那点月俸过活。李大掌柜道:“我这就去办,先去回禀太子妃一声,快马加鞭让老太爷将我身契送来。太子妃有事吩咐,我先去了,有劳。”送走李大掌柜,青书唤来汪余,低声道:“去跟文娘子说一声,李大掌柜成了太子府的仆从,去找太子妃了。”汪余一溜烟跑去了望湖院,那边,李大掌柜也到了竹苑。太子妃已经等了好一阵,李大掌柜进来,她皱起了眉,道:“怎地这般久,可是遇到了麻烦?”李大掌柜忙将齐重渊找他之事说了,“太子妃可知晓此事?”太子妃听到李大掌柜的身契换到了太子府,她虽感到意外,仔细一想,李大掌柜身为薛氏的人,管着太子府的一摊子事。底下的掌柜庄头,对着一个外人如何能服。李大掌柜在薛氏多年,从底下的伙计一步步做到大掌柜,过几年也该歇下含饴弄孙了,薛老太爷肯定想到了接任他大掌柜之人,太子妃也看好了好几人,到时再与薛老太爷商议人选就是。太子妃道:“既然殿下提出,你照着办就是,此事对你来说也有好处。铺子庄子那边,交接得如何了?”李大掌柜仔细说了与许梨花交接之事,太子妃不似齐重渊,听得很是认真,眉头渐渐蹙起。“太子妃可觉着许氏是在故意为难?”李大掌柜察觉到太子妃的不悦,话语微顿,问道。太子妃倒也不认为许梨花是在故意为难,贵重的货物,是要一件件清点。太子府盘库,也是如此,拿着册子一件件核对。“当时铺子庄子交到文氏手上时,她并未仔细清点。铺子庄子的货物名册,她究竟从何而来?”
对着太子妃的不解,李大掌柜也说不清楚,道:“我去问问铺子的账房,看以前是如何盘的库。”太子妃点点头,“你去问一问,以前他们如何清点盘库的,你也与许氏照着这个法子来,这样拖延下去不行。对了,大哥最近可有来要钱?”李大掌柜听到薛恽,忍不住头疼道:“前几日天天来,最近我忙得很,账房没来找我,应当都是些不超过一百两的花销。”太子妃道:“积少成多,几十两可不是小数。丰裕行不能由着大哥折腾,你要多注意些。”薛恽是薛氏的大少爷,薛氏最有出息的读书人,还是户部的官员。李大掌柜岂敢真管他,何况他忙得很,哪顾得上他花销几十两银子的事,对太子妃交待,李大掌柜敷衍应了,匆匆告退,差了心腹随从连夜前去给薛老太爷送信。待李大掌柜离开之后,太子妃总觉着不对劲。她怕账房掌柜们投靠了文素素,说些假话糊弄李大掌柜。既然文素素一向坦诚,不如干脆将她找来问个清楚,探一探真假,顺道印证双方的说法真假。太子妃放下了手边的事情,当即吩咐道:“雪红,去唤文氏来。”雪红到了望湖院传话,前面汪余刚离去,文素素对太子妃找她所为何事大致有数,到竹苑后,果真,太子妃开口便道:“李大掌柜与许氏在交接,这些天进账甚是缓慢。照理说,交接清楚是应有之理,只这也太慢了些。我当时将铺子庄子交予你手时,你未曾核计过,货物的账册名录,究竟从何而来?”文素素以前并未盘库,一团烂账,丢失的货物也找不回来,她快刀斩乱麻,直接封库,重新造册。以前的货物少,造册容易。后来增添货物时,一并添加上去就更轻松了。文素素并未隐瞒,如实悉数道来:“当时日夜不休,太子妃估计不曾注意。”太子妃看着文素素平静的神色,并未有讽刺从她手上接过的铺子庄子混乱之意,却还是脸色变了变,道:“倒是辛苦你了。将铺子庄子理顺之后,将管事交了出来,你就是心有不甘,也是人之常情。”文素素淡笑不语,道:“太子妃可还有别的事情?”太子妃道:“没事了,你回去吧,好生照看四姐儿,殿下”没意思得很,太子妃半点都不想提到齐重渊,那些场面话,她便懒得说了,“你下去吧。”比起以前显得虚假的太子妃,文素素更加能接受现在咄咄逼人,不时露出冰冷锋芒的太子妃。文素素告退回了望湖院,来回翻看着黄历,李三娘进屋来,道:“娘子,陈厨娘说买到了鲜鱼,娘子是要吃清蒸还是炖煮?”放下黄历,文素素微笑道:“留到晚上吧,拿来煮鱼羊鲜锅子,再备些豆苗菠菱菜。”该让齐重渊尝尝豆苗菠菱菜了,断了好几天,他重新尝到,应当记忆深刻。午饭后,李大掌柜就差人来向太子妃回话,以前铺子庄子如何盘库,与文素素所言无异。太子妃只能作罢,由着李大掌柜与许梨花去仔细盘点货物了。这边,薛恽连着好几天,都在得意楼遇到了赵阜。赵阜出手阔绰,所有的花销,他都大包大揽,美食美酒美人儿流水般送进雅间,挥金如土酒醉金迷。赵阜不索要回报的这份赔礼,直赔到了薛恽的心上,令他既得意又难受。丰裕行本不该缺银子,可惜被李权一个仆从管着,他堂堂的薛氏主子,花钱像是在乞讨,真是可恶!连着几日纵酒狂欢,薛恽实在累了,上衙门当值都提不起精神,下衙后准备回府好生歇息。小厮长福候在马车边,见到薛恽过来,忙上前见礼,挤眉弄眼道:“大少爷,老太爷将李权的身契送给了殿下。”薛恽还在浑浑噩噩中,迟钝地问道:“你说什么?”长福撇嘴,掩去了眼里的艳羡,酸溜溜道:“大少爷,李权现在忙着太子府的铺子庄子,他做了太子府铺子庄子的大掌柜,哪还顾得上丰裕行。老太爷便将他干脆送给了殿下。”薛恽总算听明白了,怪不得前些时日不见李大掌柜的人,原来是去忙太子府的事情了。李权身契在谁手上并不要紧,反正只是听令行事的仆从而已。他了个哈欠,靠在车壁上打起了盹。长福见薛恽睡了过去,不敢打扰,悄然缩在了车角落。到了薛府前,马车停下,薛恽一下醒了。眯了一会,薛恽又不困了,想着回到府里的无聊,坐在那里没动,脑子转动了片刻,道:“去得意楼。”赵阜大方,手指缝漏出来的赏赐,就抵得过长福好几个月的月俸,他当即暗喜,连忙吩咐车夫:“去得意楼,快些!”马车调转头,飞快朝得意楼驶去。薛恽下车,方妈妈笑容满面迎上来:“薛舅爷来了,快去将香秾喊来。”方妈妈忙得很,一边贴着薛恽朝雅间走,一边吩咐丫鬟,复又对薛恽道:“香秾先前还念叨着,薛舅爷怎地还没来,以为薛舅爷忘了她呢!”薛恽矜持地唔了声,进了他惯用的雅间,在主位上大马金刀坐下了。方妈妈一阵张罗,送了果子点心酒水进屋,香秾随后也来到薛恽身边坐下,倒了盏酒奉上,笑盈盈道:“舅爷吃酒。”薛恽就着香秾的手吃了两盏酒,好一阵后,这些天一直在的赵阜不见人影。毕竟是薛舅爷,他还是拿捏得住,未曾开口询问,只雅间冷冷清清,香秾的娇声软语,令薛恽也有些乏味了,偏头推开香秾喂过来的酒,喊道:“将莺儿喊来唱一曲。”守在门外等候吩咐的丫鬟听到,马上前去传话了,方妈妈很快就进了屋,曲膝赔笑道:“薛舅爷,莺儿不在楼里。先前赵爷将她带了出去。”花楼里的姐儿除了在楼里迎客,只要出银子,上府陪侍,出游皆可。薛恽心道怪不得,原来赵阜没出现,原来是去别处玩耍了。他有些不悦失落,问道:“莺儿何时回来?”方妈妈道:“赵爷没说。薛舅爷,咱们做买卖的,只要赵爷银子给得足,咱家一般不多问。”薛恽掀起眼皮斜睨了方妈妈一眼,顿觉着意兴阑珊,扔掉酒杯起了身,摸到钱袋准备会账。钱袋里装着金块,一锭金块约莫有五两重。薛恽回去数了下,赵阜赔礼的钱袋里,装了十锭金块,足足五十两金!薛恽只放了一锭金块在钱袋里,他捏着金块很是舍不得,脑中浮想起赵阜随手散出去打赏的金锞子,心中不免更加郁闷了。咬紧牙关,薛恽将金块扔给了方妈妈,头也不回离开。方妈妈捧着金锭,忙不迭送到嘴里咬了下。眼见薛恽对香秾连正眼都不给,方妈妈经营花楼多年,如何看不出香秾已经不再新鲜。她实在舍不得赵阜与薛恽这个豪客,想到还有莺儿,忙揣好金块,追上前道:“薛舅爷,先前赵爷差来接莺儿的随从吩咐了车夫一句,去桑家园子。薛舅爷若是在桑家园子见到了莺儿,替我多看顾着些。我最最疼莺儿了,别唱坏了嗓子。”